来到王氏屋中,一个妇人正抚额靠在软塌上,只见她娇软无力,面色凄凄,眼神涣散,眉间皱纹深刻,不过尽管她状态不佳,可从她风韵犹存的五官和身段中,仍能看出她年轻时的风姿。此人正是王氏。
“娘。”温墨怜站在屋门口轻唤一声。
王氏目光回拢,慢慢聚焦到她身上,眼神忽得犀利起来:“你来了。这几日我身子不适,顾不得管你,你倒是过得挺开心那?”
温墨怜看向她没有言语,王氏继续说道:“你也大了,我现在是管不了了,谁让我老了呢,人人都不拿我当回事儿。”
“我没有...”温墨怜诺诺地答道。
王氏眉尾飞起紧盯着她,气势凌冽。被自己的娘这样看着,温墨怜心里有些难过,重活一世,她心中本隐隐盼望这次母女关系能够有所改善,如今看来,还是太难。
温墨怜刚要开口再说,王氏忽一个箭步猛地冲到她面前,身手矫健到仿佛刚刚那个病恹恹的人不是她。
王氏一把抓住温墨怜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如发泄般咆哮道:“你倒是说话呀!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接着,她又像是突然丧了气一般,甩开了手,耷拉着肩膀,满脸失望地指责道:“我问你,我让在众位夫人面前表演古琴,好好风光一把,你呢?你跑哪里去了?你这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女儿呀女儿,难道你想一辈子都低人一等,永远被那个野丫头压在头上吗?!为什么你总是不争气,总是不听我的话?听说你又去学骑马了?好的不学,净学些登不上台面的,你这个样子哪个世家贵族能看得上你!”
顿了片刻,王氏忽又语气一转,嘴角下撇满脸鄙夷地说道:“哦,我知道了,你学骑马是为了见那姓王的小子吧?真是太丢人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下贱坯子,你爹手下的一个小兵你都能看在眼里,可人家偏偏就不把你当回事,还巴巴的自己送上门去,真是自轻自贱...”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温墨怜痛苦地闭上眼睛,紧咬着后槽牙默默承受着。
“让你多接触接触太子,可你呢,总是端着个架子,我告诉过你不要太矜持,别总把自己太当回事,你以为太子是你勾勾手指就能勾引到的人吗?放下你的假清高,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做!想当太子妃,首先得你自己有手段才行,不然就是你外祖父也帮不了你...”王氏没完没了,一会阴,一会阳,用尽了嘲讽辱骂之词。
门外候着的香秀,虽听不清里面说些什么,但单听到二夫人时高时低尖锐的声调,她已哭得稀里哗啦。
一个时辰后,温墨怜猩红着眼走了出来,香秀忙上前搀扶。
才一进自己屋,温墨怜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外人只道二夫人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却连大哥都没见过,在只有他们母女二人独处的时候,王氏是多么的歇斯底里,多么的面目狰狞。
重生以来,她虽一再告诉自己,重生不是救赎,不要怀抱希望,但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丝的期盼,只是她不敢说,不敢想。而今天这熟悉的一幕,又将她拉回了现实,低头看看,原来她一直深陷于泥泞中,深深的无力感从四肢散了开来。
鬼使神差间,温墨怜走向桌边,从针线筐里拿出一把剪刀,然后又拉起袖口,光滑的胳膊上有几道浅浅的伤痕,她默默地用刀锋向伤口上划去,已愈合的伤痕再度裂开,鲜血的涌出,这时她才感受到一种莫名的舒畅感。
“小姐,先喝杯茶吧。”香秀端着一杯热茶进屋,看到眼前这幕,吓得手一松,茶杯碎一地。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香秀扑过去抢走剪刀,抱着小姐痛哭起来。没哭一会,她想起伤口还在流血,忙拿出药粉止血包扎。
温墨怜木然的任香秀摆弄着。
她并不想死,她只是心里难受,却没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