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田回来，正好到了晚膳的时间。

“想吃什么？”墨林将我轻放下，一边牵着我往偏院去，一边在我耳边问。

我想了想，最近胃口不是很好，闻多了荤腥油腻会觉得反胃，但奇怪的是唯独爱吃鱼，于是答道：“水煮鱼。”

墨林一愣：“鱼没关系？我记得三姨娘怀着彤彤的时候，万闻不得鱼腥味儿。”

“彤彤？”难得听他提起家人，我抿唇，饶有兴趣地抬头看他，“你还从未和我提过你的家人。”

“家人？”墨林慢慢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冷嗤一声，看得我心里一紧。

正准备说不勉强，却见他忽然望向候在屋门口的鲤月，轻启薄唇：“鲤月。”

“奴婢在。”

“让厨房做水煮鱼。”墨林吩咐，又朝我道：“饿不饿？”

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我眨了眨眼睛：“有点。”

“奴婢这就让厨房布菜。”鲤月恭敬地站到一边，嘴角微微上扬，得到墨林首肯后躬身退了出去。

将我扶到软榻上坐好，墨林拿起果盘里一个橘子剥起来：“这几日倒不见你馋橘子。”

“医女说我有些上火，让我用酸枣替了。”

有了之前忽然昏倒的前车之鉴，墨林给我安排了一个会药膳的医女，每日替我诊脉，生怕再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剥橘子的手一顿，想了想还是撕下两瓣递给我：“那便解解馋，不要多吃了。”

“好。”我嘻嘻一笑，将橘子塞进嘴里，橘子饱满，一口咬下去汁水爆开，酸甜可口，心情好极了。

“说不上是家人，不过是一盘蛊，角逐高下，培养个蛊王而已。”

他的声音微凉，却没有多少伤心的情绪在里面。

“嗯？”蛊王？

哦，方才他忽然说鱼，还以为他是不愿意说故意岔开话题，没想到他忽然又说起了这个。

“我不是嫡子，墨风才是，而且还有个同胞哥哥。”墨林将几片橘子放入口中，感觉如同嚼蜡，吞入腹中，他继续道，“墨风还在夫人肚子里的时候，爹外出降妖，身受重伤被娘所救，娘是光熙门赫赫有名的女弟子，这一战以后，爹对娘格外照顾，没过多久，就纳入了房中。”

听起来墨林的娘亲似乎很厉害的样子，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不过怎么从来没提墨林提起过？

“那你娘呢？”

听到我问这个，墨林瞳孔微缩，拿着橘子的手也轻轻抖了抖，面上是复杂的情绪：“娘一生潇洒正义，满心只想着降妖除魔，爹也是因为这个才对娘另眼相看。只可惜，并不是你不争，别人就不想要。”

“一年中秋，娘带我回镇江城探亲，却不想路上经过一个村子的时候遭遇了众妖袭村，当年我年幼又身受寒毒，面对妖怪全无还手之力，娘将我藏到一个农户家，只身闯入村中营救村民，等到爹赶来，娘已经战死了……”

说完这个，从来冷静淡漠的墨林眼睛微红，似乎还能看到持剑躺在妖怪尸骸中面目全非的娘，不禁紧握双拳。

“墨林……”我心头触动，轻轻握住他的手，“你的娘亲是个英雄。”

他深吸一口气，逐渐平静下来，反握住我的手，“后来我发现，这并不是一场意外，是有人将我娘的行踪透露出去，娘杀了那么多妖，本就惹妖深恨，这才有了这么一战。而那个人，是我娘的贴身婢女，她后来成了我的三姨娘，没过几年，就生下了小山和彤彤。”

我心里一紧，这凡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真是超出了我的认知，还以为这些情节只会在话本里存在，没想到墨林竟然了经历了这些。当时他没了娘亲，身上又有寒毒，姨娘是杀母凶手，必定不会让墨林好过，而大房的墨风又是这样的秉性，怕是受了不少苦。

但他拍了拍我的手，面色不变，继续说了下去：“当时小山年幼，我们兄弟四人只有大哥法力高强，且他为人正直，不像墨风那样时常欺负捉弄人，光熙门上下都很敬爱他，我们都以为他就是以后的少主。”

想到方才他说的彤彤，我皱眉：“那后来呢？”

“后来，大哥病死了。”墨林语气变得沉重起来，“那日大哥是从我院子出去才病重的，所有证据都指向我，父亲大怒，不听我解释，非将我绑了不可。无奈之下，绥只能带我逃走，我们一直跑到镇江城的郊外，终于被父亲的人发现，是绥将我挡在身后，拖住了那些人，我才得以逃脱到了破庙。”

“是那个时候？”我吃了一惊，不禁十分后怕，“还好你遇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