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粗犷的酒保再次开口:“原来是瞎子啊。”
口吻中充斥着不屑和嘲笑。
我惊出一身冷汗,只觉得衬衫汗涔涔地贴紧了脊背。
我怎么就从来没有想过,五感被闭塞的其实只有我自己而已?
可是弗拉德给我的感觉也是他什么都看不见啊?
“……瞎子又怎么样?”我沉下嗓子回应道,尽量让自己冷静,“瞎子只是看不见,又不是不能喝饮料?”
弗拉德轻轻地点了点我的肩膀:“崔斯,这好像……只是一段记忆。”
就仿佛是为了印证弗拉德所说的话一样,那些人并不在乎我们到底做出了什么反应,只是继续着他们自己的情景剧。
“好吧。但让我确认一件事。”我转过身来,自觉自己应当是面朝着弗拉德了,冲他挥了挥手:“你能看见我吗?”
弗拉德叹了口气:“不能。这里太暗。”
“那还好……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眼前一片漆黑呢不对,这样也不是很好!”我掐着自己的鼻梁,“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吧?”
弗拉德应了一声,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草叶声:“沿路铺了荆棘。”
我掏出手机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旋又放回。还剩下三个小时,假如刨去返程的时间、留够充足的余量以备不测的话,就只有两小时了。
“这里突然出现实体化的记忆,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记忆也和门的机制有关?”我继续抓着弗拉德的手腕,沿着那木制质感的吧台向里走。
他依旧保持着自己一贯的语速,缓缓道:“这里是深渊……是和我们的常识,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是啊……比如说我在这里其实没办法感觉到深渊气息了,而且我也可以毫无负担地使用海辛家的秘密能力。能够得到的结论是,身处于深渊的时候,与深渊相关的能力都会被增强?……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废话一样。”我摇了摇头,左边又是一段嘈杂的记忆,似乎是在某个灼热的岩洞中狩猎的事。“你的伤口怎么还在流血?要不要紧?”
“就这样,没关系。”
我隐隐觉得他的“就这样”有点奇怪,不过既然他自己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
“那么到底应该如何从内部关上深渊之门呢?”我低声嘀咕着。
“如果现在找不到办法,就尝试只是封印?”弗拉德建议,他顿了顿后续道,“不急在这一时。”
我继续摸索着周围的环境,触手处是一些陈旧薄脆的书页、冰凉的试剂瓶、散碎的温度不一的小石头和一些蜡质的东西。这些东西单独看也许并没有什么,但全都放在一起的话……不是像极了非海辛系的法阵绘制方法?
没错,就像极了那些童话书故事书里的女巫。她们点燃了带有沉闷熏香的蜡烛、这摇曳的烛光中摆下一枚枚用于和神秘沟通的灵媒石头、对照着古老魔法书上的阵法书写下魔法园……是啊,我都差点忘了,这个房子原来正是我们曾经清剿过的女巫的据点。这深渊的这一侧居然也有类似的摆设,这会是巧合吗?
“崔斯……我们该走了。”弗拉德忽然开口催促道,声音中是少见的一缕慌张。
我只是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甚是不以为然:“怎么了?还有两个小时呢。”
“有什么正在啃噬我的荆棘。我担心……返程会迷路。”
然而就在这时,就仿佛是刺破黑夜的彗星一般,一道湛蓝的光芒骤然闯入,伴随其后的是细密到让人背脊发麻的指甲抓地的声音和隐约的似乎是发自喉咙深处的吠叫。
这光芒的颜色我怎么可能不熟悉?
这分明就是静思之刃在刮破时光时拖曳在刀刃之后的尾迹颜色!
不出所料,那刀光映照出了一个白发长风衣的背影,而他也完全失去了之前在海辛宅邸时所拥有的风度和不羁,四下躲避逃窜的动作颇显狼狈。他正在闪躲的……我眯起了眼睛想要看清:那似乎是一些只有一半身体露在地面上、后半截身体融化在地面中的恶魔,前肢双爪锐利异常,没有皮毛裸/露出腐烂肌肉和森然白骨的头部像极了犬类。
突然,没有任何前兆地,那些犬科动物的头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我的方向,那一个个黑洞洞的眼眶正是锁死了我。
“嗅……”“嗅……”“嗅嗅……”
它们闻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