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尤水房门口,站定。
敲门:“小姐。”声音低沉。
“进。”
他愣了下,开门进去。
尤水好像已经洗过澡了,她神清气爽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画册。
“……”她看到他右脸有一道紫红色的淤青,是昨天晚上她用裤|带抽到他脸上留下的。
顿时腾起一股火,她表情冷了冷。
画册是尤浅离开别墅前,交给她保存的,她后来去墨尔本读书的时候,就把它锁在自己柜子里了。她把画册递给他。
“还给你,你自己保存吧。”她语气淡然。
尤浅接过,翻了翻。
画册保存的很好,里面是他从小到大做过的画,有速写,有素描,有简笔画,有漫画……有风景,也有人。
他思绪飘远,拿着画册出神。
“出去吧。”
“谢小姐。”他垂首。
出了尤水的房间,他心变得沉重了起来。
魏羲和在院子里放炮,玩的不亦乐乎。陈廷招呼下人们在主楼门口用蜂窝煤垒了好几层高的旺火。魏羲和也在一边帮忙,快中午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奔驰越野车停在了别墅外院。是何文勋,他手里提着一个很精致的礼盒,昂首阔步地走进别墅主楼。
“尤水……”清朗的嗓音在主厅响起。整个别墅没有人敢直呼尤水大名,他的到来为原本不怎么活泼的气氛增添了些许热烈的色彩。
尤水正在侧厅的工作间整理文件。闻声,她缓缓地从侧厅出来。
“大小姐,新春快乐啊,我来你这儿过年,你不介意吧……”何文勋看着尤水,笑眯眯地说道。
尤水笑笑:“这别墅里,全是男人,你来,还真不是很放心。”她打趣。
何文勋愣了下:“想什么呢你,就你身边那两个男人,我一个都看不上!”
“是啊是啊,想入何大公子您的法眼,没个哈佛斯坦福博士毕业,怕是给您当小妾您都嗤之以鼻吧……”
“喂,哪有那么夸张啊,我更注重精神层面的沟通而已。”何文勋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精致的礼盒放到桌子上。
尤水不再跟他贫嘴,而是慢条斯理地拆礼盒。
“托好几个朋友买到的,都已经绝版了,够意思吧?”他扬起脸道。
尤水拿出包装精致的礼盒,然后打开。里面是一张黑胶唱片。
她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何大公子,非常满意,谢了啊……”
何文勋笑笑:“也没那么难,就是你这爱好也真是不多见,你要是个男人,我铁定就跟你一辈子了。”
“那我真庆幸自己不是男的。”尤水撇撇嘴,反驳道。
何文勋不屑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听说,尤氏和建华科技签了五年的合同?这事儿,尤氏是不是亏了?”
“的确是亏,不过要看怎么理解这件事了,尤氏也是想进军医药领域,建华又是北滨唯一的生物医药科技公司,亏不亏,不是拿钱衡量的。”
“也对,反正我也不懂商业,你们这种浑身充满铜臭味的勾心斗角之人,我也懒得去理解。”
尤水笑笑,不语。
她也并非是热衷于商场的斗争,只是尤氏集团除了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罢了。将近百年的家族,总不能传给她,让她毁在手里吧,不在其位,难解其累。
“陈叔,摆餐吧。”
陈廷招呼下人将餐盘一一摆上桌,丰富多样的年饭,尤水开了一瓶红酒,心情好像因为何文勋的到来而变得好了起来。
“叫他们吃饭吧。”尤水坐下,把红酒倒在醒酒器里,对陈廷说。
陈廷点了点头。
“哎……”她突然扭头,出声。
“小姐还有吩咐?”陈廷看她。
“叫尤浅收拾干净一点。”她抿了抿唇道。
“小姐放心。”陈廷说着就上了二楼。
魏羲和很快就来到了餐厅,他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疑惑地盯着餐桌前的两个人。
除了尤水,她旁边还坐着一个气质不凡的男子,英俊而帅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微笑,平易近人又文质彬彬。
“坐吧。”尤水忽视他疑问的眼神,淡淡地开口。
魏羲和没有迟疑,端正地坐了下来。
餐桌是椭圆形的,何文勋和尤水侧对面,她旁边一边一个位置,分别是留给魏羲和和尤浅的。
过了一会儿,尤浅才从二楼下来。
众人都把视线移向他。都看到他脸上有明显的一道伤痕,看一眼就知道那是抽出来的,但大家都当没看到一样,直接忽视。
他站在餐桌前,微微垂首:“小姐,何医生。”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何文勋点头,回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又见面了。”
“坐吧。”尤水同样的话语,同样淡然的语气。
尤浅坐在了她的左边。
她是左撇子,一直以来,吃饭的时候她的左边永远都坐着尤浅。但尤浅不是用左手吃饭的。
“尤书晚上回来,中午就我们。来,新春快乐,万事如意。”尤水举杯,微笑着说。
众人都举杯,应和。
尤浅眯了眯眼,把视线移开。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见到过尤水这样温和又温柔的微笑了……
他大大地喝了一口酒,然后拿起筷子,夹菜。
他坐在尤水左边,却从来没和尤水打过“筷子架”。
魏羲和是这个餐桌上年龄最小的,虽然是下属、侍从,但毕竟不是工作时间,再加上尤水一直对他放养模式,并不十分严苛,所以吃饭的时候,众人都很照顾他,尤水更是一直在给他夹菜。
何文勋就不一样了,他和尤水的关系斐然,他是完全把别墅当成自己家那样,一点都不客气不拘谨。
“浅兄,虽然我们加上今天,也才见过两面,但我觉得跟你非常投缘,来,我敬你一杯。”饭局过半,何文勋端起酒杯,对尤浅说道。
尤浅愣了下,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他的性格是极少见的那种孤僻冷漠,一般人不会对他有什么良好的第一印象,他太过疏远和清高,永远高傲的面无表情,何文勋说跟他投缘,一时间,他还真是反应不过来。
他举起酒杯,轻轻与何文勋碰了一下,然后露出一抹很淡的微笑:“何医生客气了。”然后一饮而尽。
尤水目睹着整个过程,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她确定,何文勋不会喜欢尤浅这种类型的男人。并且她确定,尤浅不喜欢男人。他二人能够这么投缘,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魏羲和,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医生。”何文勋又举杯,示意魏羲和。
魏羲和端起酒杯,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何医生您好,很高兴认识您。”
两人都把杯中的酒一干而尽。
“水,敬我们的友情,敬你。”何文勋最后对着尤水。
尤水笑笑,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饭局散去。
众人都移步到客厅。
偌大的茶几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果盘。
大家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电视里滚动播放着和春节联欢晚会有关的专题节目,但没人看。
何文勋提议打牌。
抽签分组,尤水和尤浅一组,何文勋和魏羲和一组。
分好牌,魏羲和先走。
也不知道是何文勋的牌技太臭还是他们两人没有默契,几局下来,输的一败涂地。
反观尤水和尤浅,两人神默契,尤浅的牌技本来就很好,能记牌,还会助攻,尤水牌好,几乎把把当大贡。
“哎不玩了不玩了!一直输,太挫败了……”何文勋一把把牌扔掉,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技术太臭,还好意思发牢骚……”尤水打趣道。
“来来来,换个游戏。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当然,不想说,可以喝酒代替。”何文勋说着从酒柜中抽出一瓶伏特加。
尤水看着他的动作,不满地开口:“你就是想找个理由把他俩灌醉吧?”
“说什么呢?我这是很公平的倡议好吗?!”何文勋不甘示弱的反驳。
“……”
尤水无语。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魏羲和,又看了看尤浅。
何文勋酒量无敌。
尤浅一直以来很少参加应酬,他的酒量她并不是很了解,但魏羲和,酒量的确烂到让人难以启齿。
“你别拿主上的气势去压他俩,咱们公平游戏,我都说了,这只是在不想说的情况下才喝的,又不是真的要灌人!”何文勋皱着眉,振振有辞。
尤水显然懒得跟他理论。
第一局开始。
转到尤水,题目是:和自己的另一半做过最露骨的事是什么。
“你的另一半,就算白京生吧……”何文勋说道。
尤水突然觉得这个游戏很不适合和下属一起玩。
但显然,在座的人都对她的私事充满了八卦好奇之心。
“接吻。”她淡淡地回答。
“……”何文勋略失望,尤浅却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第二局,转到了魏羲和,题目是:摸着自己的胸,说“太小了”,并做苦恼状。
这是大冒险。
魏羲和一脸不可置信。
“不想做可以喝酒哦……”何文勋提醒道。
一边是伏特加,一边是扮洋相,他酒量极差,但还想多玩几局游戏,所以选择了后者。
他倒也不扭捏,一套动作把在座的人都逗得前俯后仰的。
尤水更是惊讶至极。
“羲和,你就是个猪!”她笑着道。
魏羲和腼腆地笑着,垂下头,不置可否。
第三局,转到何文勋,题目是:和在座的异性深情对望十秒钟。
无聊的游戏。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第四局,又转到了何文勋,题目是:谈过最长一段时间的恋爱是多久。
他愣了愣,皱眉。
他谈过最长一段时间的恋爱是三年,但他爱的那个人因为车祸去世了,他们是极好的大学同学,是难得的灵魂伴侣。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件事情,不适合在这样的场景中提及。
尤水看着他的动作,也皱了皱眉。
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
第五局,转到尤浅,题目是:第一次和父母吵架是什么时候,结果怎么样了。
这个题目,对在座的任何人都不算是问题,除了尤浅。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哪里,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长在尤氏。
尤水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波澜。这件事情,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就连尤浅本人,也从来没问过他的父母是谁,在哪里,更不问自己从哪里来。
他心里藏着太多的事情,太多外表之下被人忽略的事情。
他太过封闭和孤僻。
“我没有父母。”顿了顿,尤浅淡淡地开口。
一句话,令在座的人都怔住。
何文勋表情变得有些尴尬。魏羲和惊讶之余又觉得合乎情理。毕竟“尤浅”这个名字,很明显是跟尤氏有莫大联系的。
只有尤水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头。
心里说不出的憋屈感和酸涩感,莫名其妙的难受。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恢复镇定自若的神情。
第六局,还是转到尤浅,题目是:脱掉一件上衣。
他只穿了一件衬衫,身上全是伤痕。
他眼神暗了暗,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喝光。
尤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动作,把眼睛移向了别处。
“我累了,回去歇一会儿。”她站起身,一边说一边朝房间走去。
众人都愣了下,看着她进了房间,也都散了。
尤浅和魏羲和上了二楼,各回各屋,何文勋上了三楼的客房,也休息去了。
客厅里一下子冷清下来,只剩下电视节目在孜孜不倦地播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