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吃什么吗?”
“不想。”
“躺着无聊,我找些书给你看?”
“……”
最终打破尴尬的还是绿珠。
“郡主!”绿珠隔着一道门,加大音量道,“外头有位叫做雲俞的公子想拜见郡主——说是陛下派来的。”
箐蓁想起皇帝说过会为她派一管家过来,当即也没多想,道:“叫他进来。”
“你可以去外面见。”南宫棣冷着脸说。
“我多陪陪你。”
南宫棣又哼了一声,脸向里头摆得更多了几寸。
屋门被人轻轻推开,随着一阵脚步声,一秀美男子走了进来,他白衣出尘,气度翩翩,初见郡主,规规矩矩,行的是跪拜大礼:“雲俞拜见郡主,郡主金安!”
嗓音悦耳。
箐蓁一见看他长相,就知这雲俞是皇帝陛下按照她的喜好赐的,明面上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陛下对她不放心,派来监视她的人而已。
“把衣服脱了。”
箐蓁突然说。
此言一出,地上跪的和床上躺的都惊了,四只怔住的眼眸同时望向她。
“聋了?”箐蓁证明了两人耳中并没有出现幻听。
“郡……郡主?”雲俞身形修长瘦弱,他面容无措,跪在地上仰视着箐蓁,余光还可以看到衣裳半敞、显然关系和郡主暧昧不明的南宫棣。
雲俞是皇帝的人,做好了郡主肯定不会待见他的心理准备,他虽无官职,又无权势,可是奴才尚有奴才的颜面,他到底不是来做面首的啊!
“郡主要忙,还请换别处去忙!”南宫棣则是再一度深深领会了箐蓁的荒唐,嘴上说得天花乱坠,郡主果然还是郡主。
她真的就这样饥渴难耐吗?在他的房内,当着他的面,就要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来!
箐蓁恼了,恼得有些莫名其妙,至少除了她之外的人是完全看不明白,她铁着脸,没有理会南宫棣,脸上无一分温和的神色,“本郡主让你脱!”
雲俞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郡主若是不想要雲俞,就在此杀了雲俞吧!雲俞绝无怨言。”
这句话倒是异常的熟悉。
熟悉到床上的人骤然黑了脸。
箐蓁看着雲俞那憋着受辱且隐忍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笑话,“本郡主让你脱,不是让你死,让你死的时候你再死不迟。”
“郡主!”雲俞激动起来,近乎崩溃,“雲俞虽是奉陛下之命前来,但绝对不敢违逆郡主!郡主若是不信……”
“信。”箐蓁简短地打断了雲俞,目若寒冰,“本郡主最后一次说——脱。”
雲俞呆滞了。
周围安静得可怕,无由苑在竹苑旁,幽僻安静,几乎没有一丝杂音,雲俞似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之外,八尺男儿红了眼角,他甚至用乞求的目光看向郡主,可是她丝毫不为所动。
雲俞绝望了。
他设想过了很多个郡主下马威的场景,但是绝对没有想到郡主真的如传言一般荒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寝屋之中,雲俞如一具尸体一样僵化,他伸出微颤的手,面无表情地开始解开自己的腰带,素静的丝带落地的一瞬间雲俞感觉自己的心也死了。
接下来,是他的外衣,雲俞跪直在地面上,在箐蓁灼灼的目光下扯下自己的外衣,一个呼吸,他又闭上眼,把手伸向头上带着的发冠。
发冠离发,在一头墨发散在肩头之际,雲俞终于再次听到箐蓁的声音——
“你配穿白色吗?”
他猛地睁开眼。这是郡主带着浓浓讽刺的话,也是一句让雲俞如释重负的话,跪地笔直的身体瘫软下来,良久良久,雲俞才拾回了一点神,幸好……幸好她不是……
“滚吧。”箐蓁懒得再去看他,眼睛已经转向了床上的人。
雲俞连告辞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了,捡起地上的外衣,扶着跪麻的腿,酿跄地站了起来,靠着潜意识后退。
南宫棣不会像雲俞一样被她吓到,对着箐蓁的眼神,他好像根本不认识面前这个女人,“郡主好威风啊。”
“……好好休息,我让仙姚过来。”
箐蓁说完,转身离开,留给南宫棣一个莫名其妙的背影。
箐蓁的记忆中同样是一袭白衣,遗世独立,羽化出尘。
那样的白,令人容易联想到边疆的月,边疆的月比京都的月好看多了,白中透金,淡雅璀烂。
对着这样的月,不难想象诗人们为何能做出那样美妙的诗,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月本就是由诗意化成。
记忆中,月光下,柔色银辉自他的发端吻下,白衣飘飘的他,执剑横眉,掷地有声:“南侗欺人太甚,肉食者鄙,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大誉百姓的血性,别说召集了有数千人,就算只有一人一剑,我也照杀不误!”
为大义而置生死于度外之人,向来是值得佩服的。
他分明是心怀天下,满腹经纶,只可惜出生低贱,无人能瞧得起,讲门第的世家更是视他如蝼蚁。那时他说:“光明磊落,霁月清风,谁不爱呢?有的人,不是不爱,而是不能。”
果然最后的结局,便如同扑火的飞蛾,只留漫天火星。
除了他那般的人,还有谁配穿白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