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听南已经回到了她的仓房,她不慌不忙地用了一小碗粳米粥,今天晚上的莲子百合排骨炖的极好,那碟子酱黄瓜也非常爽脆。刚吃完,小蝶儿推门而入,手里拿了一个青底白花的布包,见到欧阳听南,她一点儿都没有了冰婳夫人面前的拘谨,依然语声清脆,又快又急:“姑娘姑娘,你要的劲装我给你寻到了,姜大娘子,正好有两身新的,我看她身量跟你差不多,还有你说的那布条子我也有都剪好了,不知道你做什么用,要得急,我就只锁了几道边,但是吧,光秃秃的不好看,回头有时间了我再给你绣上几朵花吧,你喜欢什么花样,海棠还是秋菊……”
欧阳听南含笑接过包袱:“谢谢你了小蝶,花是不用绣了,我今晚就有用,最主要够结实。”说着她打开包袱,只见里面一身藏青暗纹劲装,一条小牛皮腰封,一双黑色厚底皂靴,另有绑腿,头巾,面巾,一寸来宽的长布条若干。小蝶此时已经利索地收拾了碗筷,送出仓外,唤过粗使的小丫头送去厨房,转身一关舱门要服侍欧阳听南更衣,被欧阳听南拒绝了:“不用,衣服我自己来,你只需要待会儿帮我把头发盘好”说着她上床放下纱帐,接着从大腿内侧的人造假皮中取出两片薄如蝉翼的小小刀片,一片柳叶状,有一个新月一般的弧度,另一片,刀身笔直刀尖有两道血槽,她将刀片细细藏到腰封的革囊里。快速地换好劲装,一下床,小蝶只觉得眼前一亮,只见欧阳听南,腰细腿长,利落的劲装打扮,使她另有一种英气勃发的感觉:“欧阳姑娘,你可真好看,我瞧着,我们依琴雅集的姑娘里,就没一个有你这么精神的!”
欧阳听南并不接话,她一边在妆台前坐好,一边问:“小蝶,今晚我们怕是有场大战,你别害怕,就按照先生吩咐的那样,和依琴雅集的姑娘们守在底仓,记得,听到什么声音,都别露头。”小蝶一边打散欧阳听南的头发,帮她细细梳着,紧紧盘成一个圆髻,并用头巾包好,一边叽叽呱呱:“我不怕,有先生还有那么多高手,还有姑娘你,我一点儿也不害怕,我们呀,常年要到处去的,那一年在鄱阳湖就遇到了水匪,去年回扬州的路上也遇到过山贼,我虽不是那走江湖的侠女,倒是也跟着先生夫人见了不少世面的。”
“哦,这么说你见过你们家先生动手了,你瞧着身手如何?刀光剑影的,你倒是胆子大。”
“我没有见过我家先生动手呀,这种时候我都是陪着夫人的,或者跟着柳红,云香几个姐姐,反正我们就在船舱或者马车里,就听见外面,乒乒乓乓一下,那些贼人就开始惨叫,没一会儿我们出去,就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了,反正有先生在,我们都不操心的。”
欧阳听南:“……”
深夜,大江上潜行的楼船,就像一只黑暗里的大怪物,只在船头点了灯笼照着江面,大船走的很稳,因为即将到达暗礁乱流分布的老虎滩,所以船速也不快,在甲板上,隐隐有人影移动,可是都很安静,船头上,马和与四个中年汉子并肩而立,晚上在船上布置一切时,马和曾为欧阳听南引见过,其中一个方面大耳,手如蒲扇的黑脸汉子,是金沙帮二当家唐虎,他们金沙帮常年在川滇一代大江上讨生活,最是精熟水性,这次他带着三十余名金沙帮好手随行,另一位高高瘦瘦,吊梢眉,八字眼,仿佛竹竿一样的存在是无量门霹雳堂堂主蒋可白,他也带着十余名霹雳堂最出色的弟子保护大船,不问可知,他们对于火器方面比较在行。剩下两位是一对孪生兄弟,一身黑色劲装,十分高壮,铁塔一般,表面看不出什么,但伸出手来就可以见到那泛着光的老茧,手指和虎口尤其明显,一看就是用箭的好手,哥哥叫阿古拉,弟弟叫阿古达木,不用说,那是来自蒙古的高手了,这次和他们一起上船的就是一批神射手。
欧阳听南因为内力全失,若不是担心对方有什么稀奇的用蛊下毒的手段,她就要被请去仓底和依琴雅集的姑娘们作伴了,现在她也只能在侧翼呼应,金沙帮派了姜大娘子和一个叫红花的小丫头跟着她,躲在左侧船舷边。
此时姜大娘子默默地注视着江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红花则好奇地看着欧阳听南往手上一圈圈缠着布条,她的缠绕有一种独特的手法,可以将早已准备好的两片刀片用布条固定在指尖,同时又不影响手指的灵活,缠完了就像戴着现代散打的半指拳套。当然红花并不认识半指拳套,不过她眼光却是不错:“欧阳姑娘,我看你这法子挺好,这布带子挺韧的,若是和贼人对上了,配上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倒是一点不怕那些刀剑了,若是攀山爬树,还可以借力。”欧阳听南笑着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忽然船身轻轻震了一震,虽然比较轻微,但还是让姜大娘子一跃而起,她扒着船舷看着江面。
红花问:“婶娘,是到老虎滩了吗?是不是暗礁?”
姜大娘子也目露困惑:“按着船速,应该还不到老虎滩,而且这种感觉也不像暗礁……”
正说着,又是轻轻一震,姜大娘子更疑惑了:“我怎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撞船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