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似梦非梦(2 / 2)空山寂寂凰飞处首页

赤若姑姑又是摇头又是咂嘴,心下想着自己这位二公子,要人品有人品,要模样又模样,又是文曲星下凡般的冰雪聪慧,可偏在这件事上铁树开不了花,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她是看着元容长大的,虽碍于身份不敢宣之于口,但她可是打心眼儿里将元容看做自己的儿子一般无二。

赤若是云华王后的陪嫁侍婢,几十年的情分,几十载的相守,早已将自己视为了云华的影子一样,哪还有不尽心之事?

王后身份尊贵,又执掌凤玺统御六宫,自然是事务繁忙,故而元容自出生,一截白莲藕那么大的时候,便在赤若怀里宝贝似的捧着,一捧就是二十年!

如今的元容早已是气宇非凡的翩翩贵公子,赤若手里自然是捧不动了,便将他放在心尖上,日日牵挂惦念。

而最为惦念的,当日就是元容的婚事了。

“如今国泰民安,哪需要你这金尊玉贵的人儿建什么功业,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夫人,绵延子嗣,这就是最大的功业了。”

元容自然知道赤若是以一片慈母之心待自己,心下虽感念,却着实心乱如麻,于是伸手打开食盒,装出一副很饿的样子:

“让我看看,姑姑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睡了这么久,我都饿了。”

元容心里很是清楚,身为皇子,自出生那一刻起,他的一切都是属于司幽国的。

他的喜好、意愿、婚姻甚至生命,最终都不属于他自己。

他的锦衣玉食,他的金尊玉贵,都是以这一生的自由作为代价的。

元容自小就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自幼便自持自律从不任性妄为,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没有选择婚姻的权利的,所以不打算把这个对自己来说毫无意义的话题继续下去。

元容将食盒中的一碟水晶酥酪放到桌上,这是赤若姑姑最拿手的点心,他自小最爱这道吃食。

自从来到合虚山之后,便鲜能吃到了,于是伸手去取那点心,抬手之际,一片桃花花瓣,由袖口中飘落下来,元容拾起花瓣,捏在指尖,微微蹙了蹙眉。

遣何求送走赤若姑姑,元容独自坐在浮筠雅苑的庭院中饮茶。

元容性子清冷,从来不爱花团锦簇的热闹,园中不植花草,独爱种竹。房前屋后随处可见苍筤初篁,皆是元容初到合虚山时亲手所种,如今虽尚未长成,却已然显示出主人的风雅之韵。

元容想起方才赤若姑姑所说的事,不禁剑眉微蹙,宫宴之时,他是见过朝中那些名门望族家的小姐们的,论容貌体态自然是各个姿容绝艳,袅袅娜娜,说起话来也是温言软语声如燕雀。

但散了宴席,那些女子的脸仿佛是被水晕湿了的字画都变得模糊不清,一个也记不起来。

他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便是能像兄长伯尧一样,娶位朝中大员之女,二人虽无甚感情,但也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日子过得倒也平顺。

思虑至此,元容觉得甚是无趣,便将手肘拄在石桌上,一手托着腮,一手举着茶盏,盯着盏中倒映的竹影发呆。

“想什么如此出神?竟连有人进来都不知。”

一个男子慢步走到元容身后,一只手用力握了握元容的肩膀。

那人青衣紫裳,周身的贵气,身后随侍一人,右手执一角弓腰间箭筒中是数十只雕羽箭。

来人正是司幽王的大公子,元容同父异母的大哥封伯尧。

兄弟二人自幼相伴长大,伯尧从来待元容亲近宽厚,元容对这位大哥也是心存敬爱。

长兄如父,素日父王国事繁忙,元容有事便只向伯尧讨注意。

只是自伯尧先于元容住到合虚山,到元容及冠之间的三年里,兄弟二人仅在几次宫宴之上见过面,宴席散后,伯尧也只是到王上王后和母亲佑英夫人处问了安便回到山上,两人并没有什么机会在一起谈心。

而且不知是否迁到合虚别院后事务繁忙,元容总隐隐感觉自那之后,兄长的性情变得有些阴郁难测,感情自然就比小的时候淡了些,相处起来也不像从前那样无所顾忌。

“兄长安好。”

见兄长前来,元容起身施礼。

伯尧忙拉住元容的手道:

“总和你说,你我是最亲近的兄弟,何况这里是别院,不必像在宫里那样拘礼。”

兄弟俩对面而坐,伯尧将手试了试桌上的茶盏,盏中茶早已凉透,便道:

“天已秋凉,莫要喝凉茶伤了身,方才我进来,见你举着盏发呆,在想什么?”

不等元容回答,又问:

“听说,你近几日都没有去祭坛,可是有什么事?”

“让兄长挂心了,我没事,”

元容踌躇了片刻,想到兄长未成亲之时,也曾爱慕过宫中女官,那女子年长伯尧六岁,自伯尧幼时便在他身边照顾。

伯尧生母佑英夫人原本就性子娴静,身体孱弱,多年前曾到合虚别院养病数月,回宫后便如得灌顶般深居简出一心修道,除了到王后的宫中问安外,不甚与人接触,就连亲生儿子伯尧也鲜少见。

彼时伯尧才不过五六岁,小小孩儿不得生母照拂心中苦闷,便整日缠着那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女官,久而久之,二人暗生情愫。

待伯尧十六七岁时,两人便鸳鸯喜烛红罗帐,一度春风夜未央。

两人虽碍于身份并未言明,但此事早已是宫中人尽皆知的秘密。

云华王后虽为伯尧嫡母,也对他十分爱护,但对这种事情,毕竟不便置喙。

佑英夫人又不闻不问,司幽王封措也无心理会此等男欢女爱的小儿女事,二人就这样在宫中如夫妻般相守了几年光景。

直到王上为伯尧定了亲事,云华王后也为那女官寻了个人家遣出宫去嫁了,这段感情才算作罢。

想兄长与那女官多年相守一朝断送,又如何能轻易忘情,与现在的大嫂琴瑟和鸣呢?

思及此,元容问道:

“兄长和长嫂…你们…你们可好?”

伯尧先是一怔,忽然就明白,一向主意很定的元容,今日何故如此吞吐,便笑道:

“我道你今日怎么如此反常,想必是知道了父王欲为你纳夫人的事了。

你简居山中自然不知,多少望族淑女都倾心于你。

听说自从父王开始为你筹划婚事,朝中上下无不蠢蠢欲动,尤其是贵族女眷们,更是明里暗里的叫着劲,都争相想把自家女儿嫁与你,恐怕这幽都的佳人们是任由二弟你挑选了!”

言毕,便与身旁侍卫对视一眼,二人同时笑起来。

元容被说得羞臊起来,红着脸说道:

“兄长莫要取笑小弟了!”

又向伯尧身后侍卫佯怒道:

“疆良你也敢笑我!

你这角弓甚好,就是不知射箭的技术可配得上这副好弓箭!”

言罢,向刚进门的何求道:

“何求,取本公子的落日弓来,我今天要与疆良一决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