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渊最后痛晕了过去,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的乾安宫了,只记得甫一睁开眼就看见了趴在床边的元承祾。
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挠了一下,王若渊看着睡着的元承祾,心中五味杂陈。
她记得他最后答应了她,她记得自己晕过去时他无助地喊着她的名字。
殿里没有点灯,月光如霜从打开的窗户里倾泻下来,微弱的光只足够让她看见元承祾挺直的鼻梁在脸上留下的阴影。
她没有一点任务将会完成的喜悦,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元承祾沉睡的脸庞,她觉得自己做错了。
躺久了身上有点发酸,王若渊想挪动一下身体,可她才微小地动了一下就惊醒了元承祾。
“你醒了,难受吗?还痛不痛?”元承祾一脸焦急地关切着。
王若渊摇摇头,“我好多了,你放心吧。”
许是有片流云遮住了月亮,殿里忽然暗了下来。黑暗之中静的只能听见二人淡淡的呼吸声。
王若渊率先打破了沉默,“承祾,怎么不点灯?”
“夜深了,都休息了,没有点灯。”元承祾道,他的语气已恢复如常,仿佛早上那个惊慌失措的模样只是他不小心放出来的另一半游魂。
王若渊看不清他的眉眼,“即是夜深了,怎么不回去?”
没有人应答。
王若渊又说,“如果被人知道是会落口舌的,你快回去吧。”
“没人会知道我来过。”元承祾坐在床边轻声说。
二人又恢复了沉默,王若渊虽然醒过来了,但意识还不太清明,元承祾不说话,她也就不想说话。
突然,王若渊听到了脱衣的簌簌声,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冰凉的身体已在她旁边躺下。
她早上疼的昏天黑地,醒来后只觉得四肢乏力浑身使不上力气,她没想到元承祾会直接和她躺在一张床上,惊讶之余心里却升上来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王若渊怕惊动宫人,低声呵斥他,“快起来,这像什么样子,回去睡!”
元承祾轻轻环住了她,把脸埋在了她的脖颈间,“之前我头痛的不行吃不下饭,躺在床上睡不着,你不是也曾这样抱着我,陪我睡觉吗?”
他的鼻息热热的,喷在王若渊的脸附近,让她觉得暖暖的痒痒的,元承祾那带着一丝落寞的嗓音让她心里软软的,不忍心推开他。
王若渊躺着没有动,“那是你小时候吧,现在你多大了?”
“你总是拿我当小孩,可你比我大很多吗?”他闷闷的声音从王若渊耳边传出。
“下不为例。”王若渊勾了勾唇角,想到几年前元承祾因着了风寒,那头痛的旧疾连带着犯了,痛得厉害起来睡不着觉,喝了药也压不下去。反正左右无人,看他痛的难受,王若渊干脆上床斜斜靠在边上揽着他,替他按着穴位。渐渐的,元承祾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呼吸声逐渐均匀,再一看竟睡着了。
“承祾,封妃的事你不要怪我,其实你心里清楚迟早这么一天要来,何必逃避呢?”王若渊叹了口气。
“若渊?”元承祾试探着喊了她一声。
王若渊很少听元承祾喊自己的名字,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应了一句,“怎么?”
元承祾慢慢抬起头看着她,那双星眸在黑暗里漆黑发亮,“为什么想让我封妃?乾安宫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不好吗?”
王若渊笑了,她转脸看着他,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孩与面前这张脸重叠到了一起。
元承祾刚刚登基的那段时间是多么艰难啊……
朝中暗流涌动,新皇的势力尚未集结稳固,那时的元承祾整晚整晚的睡不好。
怕自己守不好这江山,怕自己防不住奸臣,怕自己御不了外敌……
乾安殿的灯光经常通宵不息,那是他正埋首苦战于山堆一般的奏折之中。
但每个熬不下去又担惊受怕的夜晚,抬头总能看见自己的“母后”撑着头在一边陪着他,坐着打瞌睡。
沉默寡言的小孩后来逐渐爱说笑起来,他会在玉兰树下被她逗得脸红,慢慢的也会开始反击;到最后,见到她,扬起一张笑脸开始变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可皇上总是要和皇后待在一起的。”王若渊笑的有点牵强,她想这大概就是嫁女儿的心情了,把自己带大的孩子拱手交给别人。
“那你呢?”元承祾注视着她,“我于你来说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王若渊心里一颤,她突然觉得气氛有点奇怪,她选择无视掉元承祾眼中的暗流和隐隐的期待,认真地答道:“你是我在这宫里最重要的亲人、最宝贵的亲人。”
元承祾静静地看了她好久,似乎想从王若渊的眼睛里看出些别的东西来,最终他颓然低下了头,“我明白了。”
后半夜王若渊还是很累,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再睁眼时殿里早已经亮堂堂的布满阳光了。
她不记得元承祾什么时候离开的了,虽觉得昨夜他睡在这里不太妥当,但转念一想可能自己昨天受惩罚的样子吓到了他,再说选秀封妃后他就会每晚留宿宠幸后宫了,偶尔这一次也不足为提。
她暗暗舒了一口气,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吧?
昨天元承祾问她“就我们三个人不好吗?”时,她是有一瞬间后悔的,想到多年空荡荡的殿宇里将会住进一个又一个年轻貌美的士家女孩们,她多少有些不习惯。
但自古断没有皇帝后宫空空,天天和太后公主待在一起的道理,再说这些人以后还会天天过来请安恭恭敬敬地喊自己一声母后,这么想想好像自己还是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