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祾摆摆手,“不必了,母后大概已用过膳,不必让她劳神准备,先过去吧。”
王若渊被封为皇后后自然是住在冯皇后之前的寝宫,隆安皇帝驾崩成了太后,按理是该搬去别的寝宫,但元承祾以国丧为由两年多了未曾充备过后宫。没有新皇后,皇上也没有发过话,王若渊就还是住在了乾安宫。
元承祾的步辇停在乾安宫殿门外,他摆了摆手,让步撵和宫人停在外面,只带了江德全慢慢踱了进去。
晌午阳光正好,天气转暖,玉兰树上冒出了花苞,王若渊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怀里抱着睡熟的元诺,脸上搭着一个手帕遮着眼睛,一旁青竹坐在石凳上打着瞌睡,躺椅一晃一晃的,那人看上去好不惬意。
元承祾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青竹迷瞪着看清了来人,忙道,“皇……”
“嘘。”元承祾冲她比了个手势让她下去。
这两三年来,王若渊当妈似的尽职尽责照看着元承祾和凤仪公主,想那地下的冯皇后知道了定是无比欣慰自己当年的决定。元承祾这些年来性子也逐渐开朗了些,对待自己这位“小母后”格外的亲近。
青竹早就习惯了皇上和自己主子日常的相处方式,她和江德全对视一眼,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元承祾猛地拿去了王若渊脸上的帕子,笑盈盈地看着她。
躺椅上的人马上睁开眼睛,堪堪对上面前这一双笑眼。
“你这小子,吓我一跳!”王若渊喊道。
怀里的元诺被吵醒了,小孩子午睡被吵醒必是要激起起床气,只见她小嘴一瘪,就要哭了出来。
“哎哎哎,你看又把她闹哭了!”王若渊哄着元诺,觉得自己过来体验这两三年就是来当妈的,伺候大的养着小的。
元承祾把元诺抱了过来哄着,“元诺啊,你是公主,公主是不能随便耍小脾气的。”
元诺看清了眼前人,突然就止住了眼泪,奶奶地喊了一句“哥哥”。
“不是哥哥,喊皇兄。”王若渊纠正道。
“元诺还小,略大些纠正过来也不迟,再说,这不是你当时费劲教出来的吗?怎么又不满意了?”元承祾逗着元诺。
“还有你,下次青竹在也要好好的喊一声母后。”王若渊整了整衣裙,“议事议到现在吗?我让小厨房给你备了菜,进来吃吧。”
元承祾勾唇一笑。
方才江德全问他要不要传报,他说不用,是因为他喜欢这种被她记挂的感觉。
他从来不说他要什么,总有王若渊替他想到。
他放下元诺,拉着她的手跟着王若渊走进殿,“你自己这么说,不也又对我时不时你我他的?都是给别人看的,这么在意做什么。”
“今天还算顺利?”王若渊给元承祾夹菜,又盛了一碗汤,慈爱地看着眼前已经眉眼长开了的小孩。
“是,我猜李盛通短时间之内不会让江南那边有什么大动作,但我们不得不提防。”元承祾接过汤,“你大哥最近快回来了,看来一切安好。”
“嗯”,王若渊自打来这里就没怎么见过王家的人,所谓的父亲哥哥好像只存活于一封封家书中,不过她心里虽没有特别在意,但也没有特别坦然不管,因为担心那原本的结局发生,她总是时不时在元承裬面前提一提。
元承祾低头吃着饭,有些碎发垂了下来,王若渊看见了自然的伸手帮他别了过去,手指似乎不小心擦到了元承祾的额头,他猛地一顿,向后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像是被呛着了,咳嗽不止。
王若渊赶紧拍着他的后背“慢点慢点,你是皇帝,可没人抢你的。”
元承祾咳嗽的脸有些红,“没事,没事。”
正巧这时江公公在门外说道,“皇上,郑大人在承明殿门口求见。”
元承祾应声慢慢止住了咳嗽,站起了身,“我…我还有些折子没看,这就回去了。”
宫人们马上陆陆续续进来撤菜,王若渊看着那些菜,“皇上今天怎么吃这么少?是不合胃口?”
元承祾漱了漱口,“许是…过了饭点,母后继续休息吧,朕…晚些再来。”
“哦,”王若渊心想这愁人的孩子不好好吃饭,当妈的就是要多操心,“最近天暖了,皇上切莫急着脱衣,当心着凉,若是事多晚上可不必来了。”
江公公给元承祾披上披风,元承祾回过身点点头,“事虽多总是要陪母后用膳的,那朕先跪安了。”
步辇一晃一晃的,晌午的阳光愈发刺眼,元承祾闭着眼睛想自己方才实在太过失态。
他不是不敢和王若渊有接触,只是方才实在太过突然,那温热的手指软软的,一下子触了上来,让他没由来的心里一颤。
他知道她从不设防,有时还戏称自己是她的“乖儿子”,他真是烦死了这个称呼,偏偏她开玩笑喊起时总是笑得格外开心。
他想自己不是元诺,不需要她这样照顾,可她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了老妈子,天天啰啰嗦嗦嘱咐着,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他的母后一样。
可明明不是,甚至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明本该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
那么如果……如果她不在宫中,不顶着这个名号呢?
但如果她不是这个身份,王家又会怎么样呢?
王家……王家又是会这样一輒不变的吗?
步辇轻微晃动了一下,把他的思绪晃回了现实,可是没有如果,他也不能这么想。
元承祾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去思考这个困扰他已久又没个根由的问题,左右是想不出来答案的,而此人又是可以天天相见的。
眼下李盛通虽不会善罢甘休但极有可能按兵不动,他的那些旁支怎么舍得眼前庞大的利益?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只要到时李家有一个人露出了马脚……
步辇上年轻的皇帝慢慢露出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