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溯淡淡的看向阮执,目色波澜不惊,却实则已有杀意:“阮侍郎,这女子出言不逊,胆敢辱骂亲王,你还等什么?难道关进刑部大牢还要管她吃饭不成?”
言下之意,便是不用留着性命了。
萧君彦此时哪怕无意取她性命,却也只由着杨溯去了,便侧过头去,不再看她,阴沉着一张脸,余怒未消。
阿灼见此,不由冷笑,低讽:“蛇鼠一窝!谁要你假好心!可惜如今这世道竟没了王法,白丁陷入淤泥,鸿儒蒙尘难出,天地不仁......”
闻言,萧君彦倏尓侧身,冷目:“难道这世道在你眼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善了么!哪怕是......哪怕是蒙尘之珠,也总有除垢卸污的一日,你这般激进,愚忠!”
“这世道,呵呵......”阿灼仰天长啸,凤目里满是悲戚,“这曾是我最喜欢的世道,如今才发现,如此不堪,小人横行,佞臣当道......脏得糜烂,脏得令人作恶!”
杨溯哪里还愿多听她的谩骂,长臂一挥:“带下去!”
阿灼登时被人拖远,方此一闹,四周静极,此时只听得她凄厉的嘶吼不绝于耳:“你们想杀我灭口?想除耳边聩声?可我偏偏不会就这么死去,我绝不会看着你们这些蠹虫横行于市!苍天有眼,若有一息尚在,我李灼颜必手刃你杨溯,哪怕有一线希望,我也定会将尔等祸乱除尽,为这......不堪的道义!杨溯,总有一天,你必因我而死!”
李灼颜......
她说,她是谁?
仿佛有一道极慢的电光划过脑海,如若惊雷一般炸响在耳畔,让萧君彦顿时呆住。
电光火石间,依稀又看到那白衣初尘的身影在那夜雨下的风鸣山中徐徐走来,执着一把天青色的玄墨油纸伞替他挡去了倾注而下的大雨,亦遮挡了他那夜雨下的狼狈不堪。
她若一道阳光照进他那残缺不堪的生命中,浇灌他本已干涸的心壤,在岁月间洞穿了他所有的悲喜,却终究泯灭在他的心底。
直到此刻,那个沉浸在悲鸣岁月中的名字再次被唤起,在他脑海中岑寂三年刻意抹去的名字,终于在这一息之间拂荡于脑海,让他不由自主的白了脸庞,甚至是,从肺腑到指尖都在这一瞬颤栗了起来——
眼前这个张扬无忌的女子与记忆中那带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渐渐重合......
她是......李灼颜!
是了,方才她跪倒的男子是李宸煜,能为他悲戚、为他嘶鸣的,除了他的义妹李灼颜,还能有谁?
可她,这样张扬的一个女子,怎么会是李灼颜?
怎么会是他记忆中那个如尘般轻扬的女子......
耳畔的鸣声渐止,天地万物于这一息之间静止,百转回肠的在他胸腔之中,起伏不定的凝聚成一片沟壑。
不知是悲是喜。
原来她就是当年在凤鸣山的那个女子,那个在他厌弃了这个世道时,让他又重新找到活下去的希望的女子。
而今,她却在他手下成了任人屠戮的待宰羔羊。
她曾给了他生的希望,如今,他怎能让她也承受一次这种失去所有的打击?
萧君彦苍白着一张脸,赫然冷道:“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