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一月,院子里的积雪融化,梅枝上依旧挂着浅黄的花苞,淡淡的梅香透过窗扉潜入内室,笔尖的画卷被悬着的墨色染成一片。
“公子,紫云间说人已救,舒婉夫人的信物便不能再留了。”常庭微低着身子双手捧着折断的玉箫不敢有太大动作,案前压着轻薄的信件,内容与常庭所言如出一辙,疏紫色飞燕草落于信尾处若隐若现。
柳承言看不出喜怒,温润的嗓音沁人心脾:“那她人呢?”
“走了…”常庭没有再说话,屋子里一片寂静,身上的冷汗浸湿了里衣。
纤细的笔杆被扔进洗笔池,溅出几滴水渍,修长的指节放在腿上,柳承言拿起山匪招认的信纸,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挑断手筋’引起了他的注意。
“调些府兵出去找,雄峰岭一带也让人留意着。”
整个朝野都以为安北将军去了碧月谭,现在突然派人去雄峰岭,一旦露出破绽后果不堪设想,常庭很想开口劝谏,到嘴的话出口却变成了:“好”
安北将军到底有什么魔力,那几日南疆战事正值关键,军中事物繁忙根本无暇分身,公子在得知霍萧出兵剿匪,竟想返回雄峰岭。
常庭一只脚将要踏出门栏,柳承言抬起平淡的眼眸凝视寒梅:“告诉霍萧,挑断山匪的手筋和脚筋。”
阳城近来人声鼎沸,成骏王府却格外安静,世子爷的房间门窗紧闭,捂得十分严实。
屋子堆满了酒坛,那人瘫倒在梳妆台上,披散着头发蓬头垢面,拽着酒壶的指甲缝中嵌着血色污泥,淡蓝色的衣服都穿得变了颜色,还带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吱呀…’门被推开,来人睫如翠羽,眉目间带着一股英气:“我禁越出来的弟子就这般没用?”
碧月谭之后程凌彻底变了一个人,那段时间他让随行士兵没日没夜的搜寻安北将军,最终被赶来的王妃强行带回阳城。
手中的酒壶被人夺去,浓烈酒香从头顶浇下,他睁开眼灰暗的眸中了无生机。
或许他这一辈都无法忘记那个场景,自碧月谭入口开始遍地陈尸,脚下的白雪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熟悉披风搭在水中湿得通透,黏糊糊的空气好像被冻住。
“云师父,我又把她弄丢了…”下巴长出了黑胡茬子,他自嘲颓废浅笑,伸手捞起未开封的酒坛。
裴云猛地举起酒坛,砸向坚硬的地面,‘哗啦…’坛子四裂,碎片砸得到处都是动静之大,王妃和下人们站在门外,谁都不敢上前,直到夜幕降临裴云才走了出来。
没人知道那个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切好像陡然归于平静,程凌不再喝酒,那原本淡然的瞳孔更加冰冷,仿如没有感情的傀儡。
南疆一役安北将军遇险,三军副将擅离职守,幸有大将军柳承言及时相助,得以顺利收复南疆,桓武帝责令王府世子闭门三月,赐大将军柳承言将军府邸,建于左相府后街。
一时间朝野上下右相府势力独大,这场没有硝烟的权利之战正式拉开帷幕,赵炎、程凌乃至柳承言都是这场战争中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