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怪医停了下来，望着窗外的大雪有些出神，漆黑干裂的手掌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摩梭着身上的布料。

往后几月艳阳高照，桓武帝为防疫情通过水行扩散，从江京上游阻断了河流，自此城中开始缺水，疫情也越发严重，白珏的夫人和孩子都染上了瘟疫。

随行的弟子就只剩下未满而立之年的五六人，某一日连白珏自己也开始呕吐，他终于意识到…这场病治不好了…

看着荣依和铮儿日益虚弱的身体，白珏束手无策，直到弟子们领回一个人，他是为躲避追杀误入了城中的剑客。

他深受重伤，白珏本打算放弃治疗，那人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布包裹着的根须：“大夫救我…我有‘半生’…大夫救我…”

白珏闻言神色激动，弟子们更是翘首以盼，掀开后却只有几根发丝大小的根须，连一人服用都有些勉强，白珏将它小心包起放在怀中，四周的目光就像紧盯着食物的饿狼。

人性经不起绝境中的考验，尤其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身为医圣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但白珏终究不是圣人，他不能放任荣依和孩子受到伤害。

他没有救下剑客，而是将沾了白粉的银针刺入剑客穴位，他看着起伏的胸膛渐渐停滞。

根须放在水中慢火煎熬，不消片刻化作一汪棕色的汤药，他端起药碗走进里屋。

弟子们齐刷刷跪在床前：“夫人，求您救救弟子们吧，阁主已经拿到‘半生’了，这病除了它再没有别的办法可治了。”

“咳…咳咳…还有吗？分些给他们吧。”床上的人掩唇咳了几声虚弱无力，白珏看着手中的汤药眉头紧皱：“你们几个跟我出来…”

弟子们相互交换了眼色尾随其后，汤碗还在手中端着：“闵生阁济世，断不会抛下任何一位弟子，如今我亦与你们同甘共苦，只是稚子年幼恐不能受此苦楚…”

“说什么悬壶济世?装什么道貌岸然，阁主不也没救那个剑客，将‘半生’占为己有了吗？”一个弟子戳穿了这可笑的谎言。

白珏缓缓背过身去，眼睛望着天上的白云闭上了眼睛。

回屋时白珏已然换过一套衣服，手上依旧端着药碗：“你跟孩子把这药喝了。”

荣依坐起身，将孩子抱在怀中:“他们人呢？都用过了吗？”

端碗的手一顿洒出一些，白珏笑了笑：“我分了几根给他们，你放心喝吧。”

汤药灌入孩子的口中，荣依看着剩下的半碗:“我听闻‘半生’极苦，夫君去为我寻些蜜饯吧。”

待白珏出去，荣依起身将剩下的半碗全部倒进了花瓶，再躺回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