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人。
推着车的,单独走的,结伴而行的,担着担子的。围着各色面巾的女子,抱着孩子的夫妻,搀着老人的青年,赶着牛车的商贩......
好亲切,好久没见过这么多的人了!
这些山里来的人简直热泪盈眶,突然有种恍然隔世,重新活过来的感觉。薛碧潭闻着人味,看着人眼红,恨不得拉住走来走去的人,摸上一摸,真人啊,都是真人!
“公子是不是,耐不住寂寞了?”许灰摇头晃脑的说着本家话道。
一众人各个表情麻木呆滞,心里却是拼命点头。就是!肯定是!公子就是看人来了,这么多人,多好看啊!看,有鼻子有眼睛,还有两条腿。咦,他们还有表情呢!挺惊讶的,好像在看咱们,看咱们干嘛?
这一组人突兀着青蛙般硕大的眼睛垂涎的样子,终于引起了过往人的注意,行人们“哎呀,哎呀”的唬的躲躲闪闪窃窃私语,也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
几个大兵扛着白蜡杆子枪走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的?”守城士兵很精明,只一扫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心里嘲笑几个土包子,嘴上道,“鹤嘴岭来的?”
花藤壶咽下口里的口水,大模大样解下腰牌道,“我们是从鹤嘴岭来的,小哥,你们的知府府邸怎么走?”
为首的那个士兵一见,懒散的样子一扫而空,立马弓着身,陪着笑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人们见谅。”他抱着枪鞠了一躬,又满脸笑得开花道,“知府府邸就在我们福顺街的尽头,您几位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
别过城门,一行人来到了福顺街上,众多伙伴这时心猿意马起来,各个走不动路,那些东西好看的紧,小吃也香的很,薛碧潭第一个耐不住,扯着许灰走到前面寻宝去了。
千沫独自走在这繁华喧嚣中,蓦然惊觉,她茫然的看着满街的小商小贩,琳琅满目的各色小玩意,停下了脚步。
“怎么?看到你喜欢的了?”花藤壶的声音戏谑的响在耳畔。那声音近的仿佛带着温度。
水千沫回首,一张脸在鲜艳明媚的街头中苍白的很,她的目光游离,仿佛什么实质般的光或是雪,带着一丝心惊的味道。
“藤壶。”她以极低的声音轻轻道,“你看,你看他们。”
花藤壶的心抽紧了一下,他慢慢的扫视,片刻后,神情渐渐凝固。
“怎么,会这样!”他也骇了一跳,禁不住低喃道。
在二人的面前。
街道的制式,房屋的样式,迎风酒旗的猎猎,还有爱美的女子戴着面纱,头上的首饰钗环翠绿的衣裙,男子的衣帽手里的胡桃,热闹的人语,来往的人群或是谦恭或是有趣,或是吵闹的对答,无不和大显其他的城市没有区别。
可是。
这里人,每一个,目中所见之人,他们的手腕上都戴着一个红色丝线绑着的小木牌。若是仔细去看,那白生生的底子上画着一个手捧玉瓶的仙女。
复祖娘娘!
水千沫满心的冰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眼前的九卫三市,软红香土,满耳的糟糟切切忽然变了样子,变了调子。连行人的脸上都莫名的带上了一丝狰狞。
怪不得要费那么大的力气打通这条路,什么时候,这金池城变成了复祖娘娘的后花园,难道,满城成千上万的百姓,都是对她言听计从的信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