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蒙当头。
押送的人越走越高,远远看到了他们的目的地,陡立的一个雪崖下孤零零的一个小黑点。说是监牢,不过是几根木头板子稀疏的钉起来的木头棚子,从雪山上吹下来的刺骨寒风夹杂着雪沫和雪片毫不停歇的向棚子里灌着,人被手铐脚镣绑在里面不消一会就冻得冰棒一样,别说逃了,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只能勉强抵抗不被冻死罢了。更别提这里地势极高,稍稍一动就呼吸急促,身体绵软的没有力气,守卫们都不大担心,只要把守住下山的通路就好,他们在监牢的门口支着火堆取暖。
“等一等,韩将军的腿受伤了,需要包扎。”水千沫对最后出门的人道。
那人瞥了瞥韩舍离的腿,呵呵笑道,“用不着。”
木棚顶稀疏的遮不住月光,热气从每个人嘴里喷吐而出,被冷风迅速的带走了,身上冷得要命。三个人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彼此能听到彼此牙齿打颤的声音。
花藤壶仍是低着头一语不发。水千沫皎皎的目光停在他身上,忽然难过起来,眼圈亦慢慢的红了。
另一边,韩舍离轻叹出声,水千沫吸了吸鼻子,半晌亦轻轻一叹道,“是我连累将军了。”
韩舍离瓮声瓮气道,“我相信水供人不会做出杀害吕刺侯这样的事情来。”他看着千沫透红的眼圈,又缓缓道,“莫要说连累,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早知有这一天。”
水千沫微微抬眉,想了想,道,“将军是何时发现林载物是细作的?”
韩舍离微微诧异,却知道她聪慧过人,答道,“并没有确实的肯定。之前只是起疑,直到吕由校尉死在大悲寺。那之前都是林载物带兵去寻粮食,却突然在傍晚换成了吕校尉,想来绝不寻常。”
水千沫点点头,若林载物是内鬼,的确就可以解释通了。吕由不清楚大悲寺的情况,他带去的几个士兵也都是被特意安排的,是些不熟悉情况的年轻新兵。
“吕由校尉和吕刺侯,连死了两位将军,郑清野和白玉空在外通路,韩将军也被绑缚在这里算是出局,眼下这兵营里只他林载物一人独大。”
韩舍离与水千沫对视一眼,只从眼前的蛛丝马迹可推断出,林载物与唐菖蒲都是隐藏在暗处的人,他们早早计划了这一出大戏。林载物死咬着水千沫不放,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根本就是要借着吕成绮殒命这件事,把军营里所有能与他为敌的人一举铲除,包括花藤壶,包括他韩舍离。
这接下来,无人挡路,军营便是他们的天下了。
费了这么大心思,背上几条将军的命,他们的谋划该是怎样的巨大和可怕呢。
“为何,不杀了咱们?”半晌没有出言的花藤壶缓缓道。
水千沫看着他片刻,一点泪在眼圈里转啊转的,濡湿了睫毛,凝成了冰珠。
“我也奇怪这件事,咱们死了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林载物可不是心慈面软的人,他明明有机会为何不动手呢?”韩舍离亦是不解。
“我还奇怪他动手的时机。”花藤壶继续缓缓道。
“难道是?”水千沫突然白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舍离皱眉道,“水姑娘,想到什么了?”
水千沫只觉得口唇僵麻,似乎一直冷到了心里,她很费力道,“我只怕,是公子那边打通了路径。”
花藤壶的眸子在月光下简直如透明的一般,他看着她,良久才道,“打通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