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再次遇见傅衍良是在一个雨天。
暴雨澎湃,良久才转淡,天地间罩着朦胧的雾气,空气清透,四处植被湿漉漉的,晶莹透亮,昭示着蓬勃的生机。
画廊带着中西交融的建筑风格,晚秋跑到廊下收伞,透过雾气蒙蒙的玻璃,模糊地瞥见厅里那道高大的身影。时隔许久,这朦胧一眼并没有让晚秋即刻认出他来,她甚至好奇,这个人穿着裁剪高级的西装,明明是投身商战的模样,却寂寞孤独地出现在画廊的清晨。
他的背影沉静又神秘,正在凝神看着一幅画。那是一副出自外国画家之手的油画作品,作品的名字叫做fallen angel,即坠天使。
她还记得画家解释作品时说过,每一位坠天使,都曾经做过上帝的宠儿。每个宠儿将力量贡献给撒旦都拥有自己的起源故事。
晚秋认识傅衍舒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再看别的女孩,包括自己,都觉得索然无味。傅衍舒像一朵饱满带刺的玫瑰,花瓣还未完全绽放,但已然光彩四射,锋锐艳丽。
她出身世家,源远流长的傅氏家族,名号在这座偌大的滨海城市举足轻重,傅衍舒由广博富贵的家族培养起出众独立的性情,国外毕业后,她没有沉迷所谓豪贵的享乐圈,也未专心选择金龟婿,而是回到家人身边,凭着家族的支持与自己不懈的奋进,开办了一家画廊。这时,傅衍舒如男子般的事业心与野心甚至还未显露锋芒。
傅衍舒开办的画廊,正是晚秋如今签约的这一家。她们之间说是合约关系,更像是新朋友的交往。
傅衍良,傅衍舒。两个相似的名字,暗含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是时间过去太久,晚秋又将与他重遇的概率掂量到最低,早已在心中刻意说服自己遗忘那段短暂的记忆,以致于她最初完全没由傅衍舒联想起另一个名字。
晚秋是对的,毕竟人海茫茫,岁月常是无情,谁能想到五年之后,跨越异国,又会在这个静谧的清晨再次重逢。
命运无声。
衍舒热情地引见两人认识。晚秋心如擂鼓,心跳声清晰可闻。傅衍良却是一脸清淡,绅士的伸出一只手来,客气疏离的说道:“你好。”
晚秋几近失掉一条魂,机械的握上那只清凉的大手,旋即他就轻轻放手,目光都落在衍舒脸上。晚秋叹道,贵人多忘事,原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又一夜没睡?”衍舒问。
傅衍良说:“差不多,来附近吃早餐,顺便看你一眼,不然等你这忙人回家,要等到猴年马月?”
衍舒一笑,丝毫不甘示弱,反问:“一百步却说五十步,你和我谁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忙人?”
傅衍良淡淡一笑,眉目仍是清冷,直到走前他才又看向晚秋。
“再见。”他说道。
这是一个美丽繁荣、光怪陆离的海滨城市。为什么选择这里?林泽好奇的问过,方锡楠却是看着晚秋暖暖一笑,什么话也没说。他以父亲的身份抚养这对姐弟十多年,没有血缘,更胜亲人,不用开口,已经猜到晚秋深隐的心意。
这座海滨城市,是晚秋的母亲最喜爱留念的地方,母亲曾于日记中写道:青春始于此。
如今个个女子都爱谈成为新女性,但往往是说些白话,因为这其中要经受的磨难,绝大多数人是避而远之的。在别人看来,施清筠无疑是这其中的涅槃者,双亲早逝,在贫寒环境中踏入名校,到今日事业有成,一路不曾松懈,更不曾靠山靠水。
晚秋得知她的故事之后,曾感叹说:“双手虽小,却是漫漫天地里最牢固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