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想回家还是在医院呢？”

“回家吧，医院都是消毒水味，我不喜欢。”

“好，我们回家。”

沈宁问过医生，保守治疗和化疗到这个程度已经没有区别，不如珍惜最后的日子。

当天下午霍阳各项基础平衡后，沈宁领了一定剂量的止痛剂和药品，带她回了家。

霍阳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到处摸摸碰碰，沈宁忧心忡忡的陪着她，幸好家里被保姆打扫的很干净，不然她肯定要起来把有灰尘的地方全部抹了一遍。

她拿起小水瓢给阳台的绿植浇水，突然发现一枝小蟠桃冒出了新芽。

霍阳十分高兴，笑眯了眼睛。

“阿宁，这棵蟠桃我上个月栽的，现在长叶子来了，看来你的桃花运要开了。”

沈宁好奇地问：“阿妈，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儿媳妇？”

霍阳不舍的看着他：“最好是温柔内敛，做饭好吃，会关心人那种.....”

沈宁心中竟浮现出一个人。

他配合的说：“阿妈，你多撑会，我马上能三年抱俩。”

“羞死人了，二十多岁的人了一个对象都没带回来过，还好意思说大话。”

霍阳是非常豁达的人，从未因为病痛而抱怨，她十分感恩。

感恩当年不畏家里阻拦嫁给了全村最穷的沈瑞安，虽然渡过了一段很艰苦的日子，但是丈夫争气，很快就创业成功，并且因为患难的真情，一直很尊重爱护她，脾气大却愿意陪她一个普通话都说不来的人四处旅游，给了她富足无忧的生活，后来又有了乖巧懂事的沈宁，创造了她此生最大的骄傲。

感恩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爱的人都在身边。

若论人生赢家，霍阳觉得自己当之无愧。

神明对她过分眷顾了，这个病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利息而已。

霍阳始终没有撑到新年，只来得及在拨打救护车的时候最后说上一句话，这句话是说给沈瑞安听的。

可沈瑞安不巧在赴一个重要的饭局。

沈宁寸步不离的在霍阳身边，看着她带上呼吸罩，身上插满密密麻麻的管子，除颤仪在她胸壁重复开启，直到心电图变成一条无限延长的直线。

沈宁一个人在医院里坐了很久，久到住院部除了值班室灯都关了，久到长廊里连护士的踪迹都看不见了。

沈瑞安姗姗来迟，面上敷满了悲痛之情。

这种浓厚的悲痛没有半份虚假，沈宁很想问，明明是相爱到不可分离的夫妻，为什么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还要去谈生意呢，是少了这一分钱，全家活不下去了吗？

他不明白。

看完最后一眼，沈瑞安的身体已经超负荷了，沈宁办好所有手续，送他回家。

伺候沈瑞安入眠后，沈宁觉得很空虚，心里像被剜去一块，他想起霍阳的最后一句话。

“瑞安，如果有下一辈我还要嫁给你。”

霍阳在最后一刻没有见到最爱的人。

这种遗憾是弥补不了的，他希望那一瞬间，阿妈会看错，以为他就是沈瑞安。

他想理解沈瑞安，但可能需要点时间。

手机的震动络绎不绝，沈宁看了满屏的江宇山信息。

他突然不想一个人呆着了。

沈宁去阳台端起了那颗已经长满花苞的蟠桃，开车驶向江宇山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