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这个脾气说来也怪,逮谁骂谁,嘴里没一句好的,亲戚得癌症了,他要说一句“多少都是拿去打水漂,不如及时行乐”,然后又给人转了几十万看病。
但沈宁是懂的,有的人就是不善言辞,只会行动。
每次沈宁一出门,担心到彻夜睡不着,要把周边有没有地震,航班有没有延误,当地是不是又□□了信息全部看一遍的是他。
再把紧要的情况捡出来转发给沈宁的也是他。
面对手机里数百条简短的“注意安全”四字,沈宁总会想,做一线记者最对不起的,就是爸妈了。
但沈宁也清楚的明白,事情总不能因为愧疚而不去做,毕竟这一生是他的,从来不是为谁而活。
他向来相信,只有自己快乐了,身边的人才能快乐。
“沈总过谦了,宁哥在新闻界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不仅救助了许多需要帮助的人,今年初还成为了最年轻的范长江新闻奖获得者。论起行业翘楚,宁哥才是当之无愧。”江宇山的声音低沉而圆润,说话言简意赅,给人的感觉总是带着点傲慢。
可这一段话说下来,竟难得听出了欣赏和敬佩。
沈宁更加乱了,他觉得自己面对江宇山的时候就是个逻辑鬼才,完全没意识到任何人面对当下场景都会出于礼貌缓解局面。
他只知道江宇山可能仍然在关注他。
这算什么?好像在选择出国留学后,说“宁哥,我有女朋友了”的人不是他一样。
“没想到你对阿宁了解还挺多”沈瑞安面容缓和了些,毕竟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有人夸自己儿子总归是高兴的,即使不因为这个,谁又会去拂一个项目型人才的脸呢?
“阿宁,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沈瑞安忽然顿了顿,似乎还没想好要怎么去介绍江宇山,接着又说“这位是瑞阳新来的项目总监,江宇山。我的病不宜喝酒就不去扫大家兴了。既然宇山欣赏你,今晚接风宴,你替我去捧个场吧,年轻人一起也好交流些。”
沈宁听到宴会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但见到江宇山他就昏了头,鬼使神差说成了“江总,很高兴认识你,晚上见。”
夜晚的风渐大了,将他额前碎发扬了起来。他看着长廊的对面缓缓走来一个身影,头发短短的,垂在大腿裤线旁边的手,夹着一支忽明忽灭的烟,绵长的烟雾顺着来人挺拔修长的身材一路上沿。
“江总,主角不好中途退场吧”
“出来抽根烟。”江宇山手中的烟已经快燃到了尾,烟嘴的海绵依旧饱满。
包厢到长廊的距离不近,想抽烟的人哪里走的了这么远。
沈宁想起了自己关于“三人成虎”的定论,没想到古人还说过一句叫“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
瑞阳是个中规中矩的公司,服务于中小企业和私人化的工程,从未参与过政府招标性项目。这对于设计天赋出众的江宇山来说几乎是扼杀他作为设计师的所有前途,瑞阳能给出高薪,却无法给出未来,他以后工作将沦为流水线的商业设计,没有可能在创造代表作品。
沈宁不是为难自己的人,有什么想不通的就直接问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屈尊来瑞阳,难不成是为了我。”
“不是。”江宇山迅速的回答,像在逃避什么。
“太快了,我可是你老板的儿子,不怕我给你穿小鞋吗?”沈宁挑眉,语气轻松,似乎只是玩笑。
“你不会的。”
江宇山的目光深沉,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连呼吸都刻意控制着节奏。
但夜色中,沈宁看不真切。
江宇山说:“沈总有转型的计划,他希望我能带领瑞阳踏入新的领域。”
沈宁没有怀疑江宇山的能力,只是有点诧异的说:“少见,我爸真是信任你。”
江宇山低头碾灭了手里的烟,没有回话。
沈宁突然觉得这样的谈话没滋没味的。就算现在江宇山来了瑞阳又怎么样呢,早在他选择留学的时候,就决定了和自己一刀两断。
“是我多虑了,江总是个明白人。那就祝江总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沈宁想,他不会在来瑞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