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听弦干脆利落转过头:不如看看柳溪桥,养眼多了。
候如海恶心了呛过他的楚听弦,便得意洋洋道:“我教人士即刻撤出别庄,各位各安天命罢!”
说完今天说的最短的一段话,候如海与闻故曲同时运起轻功,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之前环绕花园的苍舒精英也纷纷离开,前后不过瞬息,别庄中便只剩下了黑白各派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那残花酒就安静地放在花园中央,一朵海棠花被风吹落,摇摇晃晃飘向了被闻故曲一剑毙命的死人。有人向前一步,踏在那血泊上,血液溅上他的衣摆,肮脏而艳丽。
刀剑声叫骂声又起,柳溪桥看着眼前无论男女老少名门魔教都混战成一团,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道:“热闹看够了,我们走罢。”
楚听弦饶有兴趣地看向柳溪桥:“你居然没打算劝劝他们莫要落入圈套?”
柳溪桥漠然道:“他们难道不知道苍舒放出残花酒是不怀好意吗?我虽爱多管闲事,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要救的。”
他顿了顿,到底有些意难平:“况且有些人我救不得。”
楚听弦指间的戒指与他的耳钉似是一块宝石所出,鸽子血的颜色,映衬着不远处的漫天血色。那边厮杀不断,这边海棠树下倒是安静祥和。
柳溪桥不去参和他们抢酒,自然没有人会不长眼地主动招惹劲敌。故而不过几步之隔,竟不似一处人间。
楚听弦也起身道:“柳公子果然比世间其他大善人有趣,不惺惺作态亦不自不量力。”
柳溪桥叹道:“我又非圣人,救不得天下人。天地尚无情,我于天地不过蜉蝣昙花罢了,走吧。”
二人离开别庄,在别庄西侧找到自己的坐骑,柳溪桥扫了一眼:“少了不少马,我方才看见也有不少人并未出手,而是先一步离开了。”
说罢他上马道:“有的是正人君子,不屑于小人同行。也有的是自知不敌,不想枉费了性命。”
楚听弦用一贯冷漠的语调道:“还有回门派通风报信的。”
总之自今日始,江湖不会再太平。
二人打马而行,漠然走了一段路后,柳溪桥开口道:“楚兄热闹看过了,我们就此别过?”
楚听弦道:“热闹才刚开始,何来看过?”
柳溪桥望着他:“楚兄的意思是,要与我同行?”
楚听弦不答,他牵着缰绳,也不看柳溪桥,只漫声道:“你要调查残花酒,为何不抢一坛?”
柳溪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若拿了一坛,这一路便不是我调查残花酒,而是别人调查我追杀我了。”
楚听弦此人平时冷的仿佛块石头,但是每次一笑起来又妖异非常,隐隐间仿佛有些疯:“怕是武林盟那一坛残花酒给了些许与归雁楼吧?”
柳溪桥勒马,楚听弦亦跟着停下来,柳溪桥看着青年漂亮却冰冷的眸子:“楚兄不妨开诚布公。”
楚听弦抬手,自身侧的路边柳树上折了一枝嫩叶,他随手捻了捻:“武林盟式微,明烛天南又是归雁楼看管。故而武林盟定会送与归雁楼残花酒,未必很多,但足够文十九带人研究的了。”
“而柳公子出门在外,自是不方便携带。但是你的门派已经有了,你不拿并不影响什么。待文十九研究明白了,传书与你即可。”
“这些与你一定要跟随我有什么关系?”柳溪桥握着青玉笛,虽还似往日清华无双,但杀意却漫漫散开。
楚听弦不仅丝毫不将柳溪桥的敌意放在心上,反而扔下柳枝,驱马上前,两人之间近在咫尺,楚听弦抬手按住柳溪桥的黑马的耆甲,他道:“因为我要利用你达成我的目的。”
柳溪桥不言。
楚听弦直视柳溪桥的眸子:“我是找两个仇人的。”
柳溪桥听他忽然说道寻人:“仇人?”
“一个杀人一个夺物。”楚听弦道,“他二人若还活着,定会来寻残花酒。”
“你为何如此笃定?”
“那是我的私事,现下无可奉告。”
“好,即便你要循着残花酒寻找领地,那也不必一定跟着在下。”
楚听弦拉了一把柳溪桥的缰绳,两人的马慢慢向前走,楚听弦道:“一则你奉归雁楼之命调查残花酒,跟着你同行,定能遇见诸多与残花酒相关之人,我的仇人若是夺酒,定会在这些人间留下线索。二则归雁楼留有残花酒,若他们二人于江湖之中没成功,定会往归雁楼去。三则就算没了酒,明烛天南尚在归雁楼,他大可偷药,自己想办法仿制残花酒。”
柳溪桥凝眉道:“你所说确实在理,但是你还可以找到我大师兄同行,或是去归雁楼看好我二师兄,也一样可以达到目的。”
“沈岩钊老奸巨猾,文十九诡计多端。”楚听弦冷漠地当着人家三师弟面前骂人家师兄,“哪有柳三公子性格好骗呢?”
“……”柳溪桥默默地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脾气太好了。
“不过沈岩钊我也是要找的。”楚听弦道,“恰好你也是要找他,我跟着你省力气。”
楚听弦把我懒这两个字明明白白摊开给柳溪桥,柳溪桥深吸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修身养性不能动怒。他平息了下心情微笑道:“这些理由我都信了,但是想必楚兄还有隐瞒。若说我两位师兄不好骗,楚兄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怕除了我好骗以外,还有些缘故?”
楚听弦沉默片刻,柳溪桥也不催他。良久后楚听弦似是下定什么决心,终于开口道:“有一人答应帮我寻找仇人,但是酬劳是要我保护你左右。”
“……”柳溪桥这次是真的惊住了,“什么人?”
“我暂不会告诉你名字。”楚听弦道,“不过日后你若是心里有了人选,自可前来问我。我定告知你对错。”
楚听弦看见柳溪桥一脸纠结,难得良心发现补了一句:“放心,那人并不是你欠下的风流债。”
柳溪桥苦笑道:“我没有什么风流债。”
楚听弦看着他那张招蜂引蝶的脸,觉得这位柳公子有时候有点没数。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这等风流人物,不去招惹风月,却不代表风月不会招惹他。
“不过若不是与情一字相关,那柳某也放心了些。”柳溪桥苦中作乐道,“想必是哪位长辈罢。待事情了解后,我再去登门道谢。”
毕竟前辈惜才之恩可报,这情债却不好还。
柳溪桥在心里想罢,一抬头,却见楚听弦的神情幽暗,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便道:“如此柳某便叨扰楚兄,此路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