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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比赛推迟了,爸晚上可能回不去,我给你发了个红包,你邀不韦那孩子一起上外面馆子吃点儿好的,或者你们点个外卖都行,反正一定记得吃饭知道吗?……定姜?听得见吗?喂?太吵了吗……”

定姜一手撺着手机,一手插着裤兜,身子前倾,微张开口,但始终没说出来话。

对面人声鼎沸,嘈杂得热闹,他爸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短短几句话连说代喊,几乎是剌着嗓门吼出来的。

“你等我换个地方……借过一下,不好意思让一让……”

定姜一脚抵着后背的墙根,叹了口气,“我这儿信号不好,就先挂了,有事儿等你回来再说。”

头顶铅月高悬,撒下一地白光。微风过隙,树叶轻颤,巷子光线昏暗,触目所及皆是一片清冷寂寥。

发丝打在眼睫上,定姜抬手按亮屏保,手机界面适时跳转――22: 22……

见鬼的点数,吃个屁的饭。

拿出右手,掌心摊着一面秋褐色的纸币,用力捏紧,不再迟疑。

转身走出昏暗的巷子,几个大步又走回了先前路过的简陋报亭,报亭的铜墙铁壁上凝了层轻薄的水雾,小小的铁皮盒子里,只有老旧的四方电视机还泛着一点微弱的荧光。

里面响起了鼾声,放的不知道哪个年代的催眠十八式武侠大片。

“陈叔,陈叔!”

鼾声骤停,打着瞌睡的陈叔一个激灵,“啊啊,要哪本?!”

定姜抬手晃了晃手机屏幕,“陈叔,是我,我来买烟。”

陈叔迷迷糊糊地捞正五、六百度的近视眼镜,听见熟悉的声音,凝了凝视线抬头觑了眼挂钟,“深更半夜这个点叫你来买烟?!这么点儿路,你爸他自己没长腿啊?!放你一个人出来跑多危险,万一撞上个耍酒疯的……”

陈叔不住地唠唠叨叨,说到激越之处,唾沫横飞得水溅三尺,定姜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好歹没落得个满面沫糊的下场。

“陈叔,这个点,真的还早,人家饭馆说不定都还没歇业呢,送外卖的也都还能送炸鸡啤酒呢,对于这个城市来说,现在真的还早……”

定姜如是催眠着眼前的陈叔,同时也如是心下暗示着自己。

陈叔一手扶着他的早胎啤酒肚,一手从背后的货架上拿了包老白鹤。

“人家开馆子送外卖那都是为了口饭吃,你个刚上高中的小崽子拿什么跟人家逞能耐?啊?看我以后不逮着你爸好好说他,真不干人事儿啊嘿!”

定姜一手举着胳膊做投降状,细长的手指缝里还夹了面二十块钱的钞票,装模作样地摆了摆,一番嘚瑟地招来了个滚圆的白眼。

一手接过老白鹤,收了收五指,有些烫手似的不自然。

小块头的电视机滋滋啦啦,顶着两根收信号的长天线,一杠杠的雪花飘过后,里面的红衣人物突然爆喝出一声――咦哈!

定姜被惊得神思归位,利落地将老白鹤揣进了裤兜里,“叔你困了就早点儿回家,韫姨她还不放心地等着你回去呢。”

陈叔也被唬了个实实在在,泄愤一样一拍电视机,总觉得被这破烂玩意儿给下了面子,“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回去!明天不上课啊!”

话不中听就开始赶人,定姜好笑地勾起嘴角,一个潇洒转身,走之后还不忘做人:“明天见到韫姨,我一定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躲在报亭里找清闲的陈叔气急败坏地骂了句:“个兔崽子!”

金康水湾是个老杂式的居民区,安住着一千多户人家,房子都是统一的格调格局。有山有水,占地挺广,兜在一条铺满碎石的铁轨内,地处Y市边缘,中间横亘着条金康河,与邻市的东城遥守相望。

金康和东城之间无界碑,火车铁轨就是最好的分割线。

盘踞在两岸的人们也少有往来,铁轨断人情,皆只默契地各守一边。

住在金康水湾的都是些原住民,少有流动人口会选择在这里安营扎寨。

小区老旧,新鲜血液越来越少,几十年过去,留下的土著也都升级成了叔伯大爷。外出工作的年轻人,宁愿担着两、三千的月租费,抠抠缩缩紧着一两块钱过日子,也不愿每天花个一小时,回到这个落后的旧城区宿夜。

其实金康水湾离市中心不算太远,大概加估计,最多也就四十公里的距离。

捡个好天气出去逛逛街,先坐两站公交车,换乘地铁六号线,五站过后再转战地铁四号线,兜兜转转一个多小时,虽然过程麻烦些,但终归也能到达目的地。

总之,在这里,生活虽艰难,但实在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银月偏斜,倏有火车过路,铁与铁之间,金属摩擦着撞击出了一阵铿锵有力的“哐当”声。

路边野猫夜行,鬼影萧条,听见火车声,定姜迎着几分清凉的夜风,转而走去了河道边。

家里空寂,不想回去当个留守儿童。

踩着石阶走下河堤,站在延伸出去的木板上,周围的景色都被月光打得白净。

银光洒落,月影又掉在了河面上,随波潺浮,飘摇晃荡。

既安宁,又冷寂。

站了不到五分钟,抵不过凉夜的压抑,定姜提了下脚跟,刚要转身往回走,就听见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梗着脖子,有些僵硬地朝声源处望去,对岸光秃平坦的铁轨上,缥缈着一抹白色鬼影,直白地撞进定姜眼里,刺到脑神经,连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

视线胶着,有些撤不开眼,再看仔细些,才发现原来是疯疯癫癫的庄姨。

还没回过神,“你在这儿干什么!”

突然从身后响起了一道生硬的说话声,一股刮蹭过铜器的沙哑感,惊得定姜连忙转身退了好几步。

瞳孔缩放,原来是庄爷爷……

“庄爷爷。”

庄远秋凝着视线,一贯没有好脸色,“半夜三更瞎晃什么!赶紧回去!”

定姜见惯了他这说话态度,也没多计较,点了下头,就几步错开他走了上去,只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半转身半回头说:“火车刚过,庄姨她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