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奴婢)给小姐请安。”林卿莞端坐榻上。一老妪领着一婢女向林卿莞请安,还未等老妪完全跪下,林卿莞便急忙下榻扶起老妪:“乳娘怎么亲自来了?”待王嬷嬷一一答过后,方才叫起尚还跪着的婢女,心中念道:“这丫头方才称我为‘小姐’而非‘大小姐’,可知是送予我使唤的。且她规矩严整,倒像敬国公府教出来的。不知此次回府有何要事?”
王嬷嬷看着林卿莞长大,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遂上前解释道:“这丫头是敬国公府调教出来给小姐的,至于其他的,待小姐归府,太太自会解释。”
至此,林卿莞暂且搁下此事,领着王嬷嬷、随玉及贴身丫环玄素向师父辞行,又与师弟师妹话别一番,方才离去。
林卿莞的马车一路东行,越靠近京城,来往车马、行人就越稀少。
靠着有敬国公府标识的马车,路上驿馆皆优待于她,林卿莞一行人行至大名府却被拦了下来。
车夫打探一番才知晓城内爆发瘟疫,不许任何人进出。
闻言林卿莞当即下车,命玄素与自己一同进城,王嬷嬷和随玉连忙阻拦。林卿莞相执不下,温言劝道:“王嬷嬷且安心,我这几年在冠云山蒙受师父教导,虽不能如师父般起死回生,但面对此等疫情尚可自保,何况师父教导我们医者仁心,我又岂能见死不救?再者玄素一直跟着我,耳濡目染之下,如今医术不亚于行脚大夫,有她照顾,便又多一层保障,你们大可放心。”言尽于此,王嬷嬷终是不再阻拦,却要跟着林卿莞进去,无奈林卿莞只得带了随玉。
几人拿着冠云山的木牒去城门,守卫见是薛神医的弟子立即放行。
城内一片惨象,还是未时街上就已十分冷清,只能听见哭声阵阵。几乎每一户都挂着白幡,偶然碰见几户送葬的人家却不见有人抬棺,只是捧着个盒子。满地黄纸堆积,整座城透出一股死气……
林卿莞才行了一小段路,便有三顶软轿在她面前停下。
“鄙人大名府知府陆挚(鄙人太医张济安),不知姑娘可是薛神医高徒?大名府内瘟疫肆虐,烦请姑娘出手相救。”
“高徒不敢当。小女子学医不过数年,资历尚浅。得知城中疫情严重,遂来看看可否略尽绵薄之力。如若陆大人、张太医不嫌弃,小女子愿从旁协助。”
几人简单客套一番,林卿莞便跟着上了第三顶软轿,在城内各处四下转转,以便了解情况。
全城各处均设有医棚,每处都有差役看守。全城的大夫也就近在医棚内医治病人,医棚内随时都在烧艾和白醋。而重病之人则全部聚集在城东南下风口处。城中央的菜市口原是处斩犯人之处,现在则用作焚烧尸体之地,尸体皆于每日午时三刻在此处焚烧后交由家人带走。
林卿莞已细细看过疫病患者,所得不过是霍乱,病人都安置妥当,怎的不过十来天的功夫竟如此严重?林卿莞不得其法,道出了心中疑问。
林卿莞问完,陆知府一脸羞愧:“说来惭愧,此事也怪老夫识人不清。这瘟疫初现端倪时,全赖城内名医高丹才得以发现。老夫上报了疫情后,便将治理瘟疫的事宜全权交由他负责。岂料高丹起了歹心,私吞了朝廷下发的赈灾款不说,又以次充好将药材也换了。老夫无能,直至疫情加重才有所察觉,便收押了高丹,立即上奏。幸而皇上体恤下臣,没有处罚老夫。”陆知府一面说着,一面向着燕京城的方向作了一揖,转而继续道:“又下旨令张太医及一位监察御史来,将高丹抄家斩首。”
林卿莞再未多言,前往城东南医棚查看。
此时城东南医棚内,一病人已昏迷一天,从昨天起便喂不进药。若还不能醒来,只怕命不久矣。于是林卿莞将人抬到自己暂住的驿馆,给这病人施针,迫使他张口,把药喂了进去。又开了个方子,自己亲自煎药,待药膏做好后,吩咐玄素将药涂在患者身上内服外敷合用,到了深夜患者的气息渐渐强健起来。
第二日卯时,天色朦胧。玄素得了命令起身给病人换药,刚至其房内,就见一驿卒正背对着她,手法生疏地按压着病人的几处大穴。那病人则已陷入昏睡,满脸通红,额上汗珠密布。玄素忙大喝一声:“你在干什么?!”那人闻声一个激灵,撞倒玄素躲路而逃。玄素痛得嘤咛一声,顾不得被药碗碎片划破的手,连忙跑去检查病人的情况。见这状况自己无计可施,便跑去找林卿莞。
林卿莞来了检查一番,又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施针抢救,忙了一上午。且那欲至人于死地的手法并不简单,林卿莞隐隐觉得此次医治瘟疫并不会太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