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镜瞪大了双眼。
即便心里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双腿仍然发软。
但随即她把双臂撑在地上,额头轻轻碰到地上,心平气和地回道,“罪臣,谢过皇上。”
“谢过。”萧翊冷哼,“倘使朕赐你一死,你也谢过吗?”
孟镜伏地不动,喃喃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虽是君恩,心里却有怨。”萧翊道,“若朕真的赐死你,沈相,沈侍郎,孟国公也不免心存怨怼。明日一早,滚出这里,惟愿你永世不再进来。”
孟镜尚未明白萧翊话中的意思,萧翊已经迈出牢房。她直起身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确定地问,“皇上的意思是?”
萧翊顿了顿,没有回答,亦没有回头,大步走出孟镜的视线。
所以……她竟被无罪释放了?
她在草堆上辗转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狱卒把门打开,恭恭敬敬地请她出去。
站在天牢门口,阳光笼罩着她,狱卒指着门前停着的马车道,“大人,那边是孟府的马车,正等着您呢。”
话音刚落,平儿那倒霉孩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冲着马车内喊了一句,“夫人,公子平平安安,还活着呢。”
孟镜冲狱卒点了点头,朝马车奔去。沈氏撩开车帘,泪眼婆娑。孟镜飞奔过去,立在车前,一时百感交集。
“快上来让娘看看,我的儿,在里面的这些天,委屈你了。”沈氏以帕掩面,呜咽道。
“儿不孝,累母亲担忧了。”孟镜钻进马车,沈氏放下车帘,外面平儿赶着马,沈氏这才放下帕子,抚摸着孟镜的脸颊,不忍道,“瘦了。”
“没有。”孟镜忍着泪道,“好着呢,里面好吃好睡……倒是娘定然为而茶饭不思。”
“这次啊,还多亏了赵世子还有你表哥。”沈氏握着她的手说,“若非他们两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夜,你只怕也不会这么快被放出来。你跟娘说说,这次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儿顶撞了皇上。”孟镜敷衍了一句,道,“那还得多谢表哥还有……还有赵世子了。”
沈氏没注意到她面色有异,赞同道,“是得好好谢谢,只是你表哥便罢,那赵世子身在凉州,这情倒是不好还了。”
“凉州?”孟镜一讶,“您说赵蔺?”
“是啊。”沈氏道,“昨日一早便走了。”
孟镜倏地从马车上站起身来,脑袋被车顶撞地“碰”一声,沈氏哎呀一声,心疼地吹了吹她被撞的脑袋瓜。
她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竟然走了。”她喃喃地说。沈氏道,“男儿志在四方,他去搏他的功名,你该为他高兴。”
孟镜点点头,一时心绪万千。
第二日晨时,长枫一如既往令小厮阿晋驱车到孟府前等着。须臾,一小厮走过来,阿晋看了看他身后空无一人,便问,“你家公子呢?”
“公子入宫供职去了。她令小的转告表少爷,说从沈府到孟府不免绕路,往后她自行入宫,免了表少爷绕道的麻烦。改日,她会亲自登门拜访。”小厮说完,超马车内躬身一拜。
阿晋回头,撩开车帘,看着长枫道,“公子?”
长枫皱眉,颔首示意,“走吧。”
孟镜比平日更早到御书房。彼时宫人们还在做着打扫,她兀自到自己的案前,继续补她一直没来得及写完的起居册。
宫人们动作很快,有条不紊地打扫完毕并点好熏香。等萧翊下朝归来,孟镜已经把起居册补好,呈到了案前。萧翊拿起起居册随意翻动了两页,挑眉看她,“朕并未下旨召你入宫复职。”
“皇上也未下旨令微臣待职府中。”孟镜敛目,不动声色,“皇上既无旨意,那微臣就得履行微臣的职责。”
“你倒心宽。”萧翊一笑,把案前奏折往她面前一推,“依你之见,如何从虎口夺食?”
孟镜接过奏折翻阅,却是萧翊的新政遭到朝中望族的批驳,纷纷上奏折,希望萧翊废除新政。那奏折之上一滴朱砂未干,想来萧翊在这上面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