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秋梧桐家房子的窗口不大,而且很高,以她多年营养不良的样子,完全摸不到窗台。
就着对面代销点里传出的微弱灯光,秋梧桐见到还有三人在唠嗑,秋老四的身影隐约可见,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去休息,就这样双手伏在窗台,双脚踮在椅子上,怔怔然的盯着秋老四所在的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心里莫名的觉得自己需要这样做。
良久,秋梧桐觉得自己的胳膊都麻了,站直身体抽回胳膊甩了甩,再次观望时,秋老四拎着小板凳向着家里走来,秋梧桐赶紧缩头,迅速撤离,跑回自己的床上。
心中突如其来的不安使得秋梧桐无心睡眠,躺在床上睁大双眼跟漆黑的夜幕对视,耳里听着秋老四在外间的动静。
将近四十分钟左右,秋梧桐忽然听到秋老四开、锁后门的声音,可是后门明明之前是锁好的。
正不得其解时,秋梧桐所在房间的墙外传来了秋老四那有规律的脚步声,秋梧桐一把掀开被子,再次偷偷摸摸去了刚刚的窗口。
繁星点点的夜空,没有月亮,秋老四一走一歪的走向马路对面,那么晚了他要去干什么呢?
强烈的好奇驱使着秋梧桐心里的小恶魔蠢蠢欲动。
当机立断,拿起自己的钥匙,开了后门,悄无声息的跟在秋老四身后,一如六七岁时跟在拎斧头的秋老四身后那般。
秋梧桐发现秋老四走过一个小诊所,去了代销点后的粮食加工坊。
秋老四轻轻的敲了敲门,一个满头卷发的女人开了门,探头打量了房子周围,然后伸出胳膊拉了秋老四进去。
躲在代销点拐角处的秋梧桐将这一幕收入眼底,那个女人,她认识。
李海娴,粮食加工坊女老板,离异,是秋梧桐小学同学李龙的母亲。
李龙小学跟着他妈妈在他们这里村里上学,初中跟着他爸走了,李海娴现在是独居。
李海娴经常会来秋梧桐家里取水、洗菜以及洗衣服等等,她的加工坊没有水井,一来二去的,就成了秋梧桐家的常客。
秋梧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爸爸竟然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去了这个离异女人的家里。
电视、网络并不普及的年代,十三四岁的秋梧桐根本不知道世上有出轨这个词,她只是觉得秋老四的行为不好,具体怎样她也说不上来。
秋梧桐默默躲在墙角里,小小的一团喂着蚊子也不敢使劲打,她想等秋老四回来。
“嘭!”
腿脚麻木的秋梧桐准备起身放松一下身体,一个不稳,胳膊肘跌撞在墙壁上,疼的她直咧嘴。
扶着墙缓了一会,秋梧桐这才察觉周围住户都已熄了灯,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她害怕。
深深的看了一眼紧闭的粮食加工坊的大门,转身摸索着离开。
然而,躺在床上的秋梧桐听着墙上钟表咯噔咯噔的声音,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觉,直到瘦弱的身体抵挡不住睡衣,她才被动陷入睡眠。
这样,仍就睡的不安稳,秋梧桐做梦了,梦中她妈妈哭哭啼啼的抱着大宝说些什么,她听不清,只能看到妈妈的嘴在动,她想走过去,却动不了。
最终,秋梧桐在大声嘶喊妈妈的时候惊醒了,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拉灯,看了一眼墙上挂的表,凌晨三点半。
秋梧桐仍记挂着秋老四,穿着拖鞋踏踏踏的走到秋老四房间门口,手伸到半空中时,她停住了,不知是不是该推开这扇门。
半刻钟左右,秋梧桐还是缓缓推开了门,房间里没有秋老四的鼾声,她拉住门侧的灯绳,重重的拉下。
果然,干净整洁的床铺,空无一人,秋老四还未回来。
秋梧桐不知怎么回到房间的,关上灯,心烦意乱的抱膝独坐,脑海里不断浮现梦中妈妈的身影和李海娴拉秋老四进门的画面。
梦里妈妈到底在说什么呢?
自己要不要告诉妈妈,爸爸彻夜未归呢?
爸爸为什么要去找那个女人呢?
怎么还不回来呢?
……
一连串的疑惑在秋梧桐脑海中盘旋翻飞,秋梧桐感觉脑袋都快炸了。
啪嗒,是开锁的声音。
秋梧桐知道秋老四回来了,外间响起秋老四稀稀疏疏的洗漱声,思索一番,秋梧桐拉开了灯。
此时,凌晨四点半。
不一会,秋老四的声音响了起来。
“梧桐,你怎么醒了?”
秋梧桐抿抿嘴,干涩的说道:“做噩梦了。”
“做噩梦?吓到了吧,你要不要喝点水……”
“爸,你怎么起了?”秋梧桐不想听秋老四絮叨,她想知道心中那些疑问的答案。
时间尴尬的静止了那么两三秒。
“哦,担心你奶奶,有些睡不着,就起了!”秋老四的声音平静如水。
秋梧桐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就静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