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今披麻戴孝,扶着棺柩的手微微颤抖,一双温柔的眼睛溢满了悲伤,凄凉的唢呐声响起,伴着一声声“送~棺~嘞~”,眼泪滴滴滑落。
老村长拍拍他的肩膀:“娃呀,别哭嘞,薛老头看到你回来高兴着呐~”
薛今知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那个总是对他嘘寒问暖、罗里吧嗦,替他省钱攒老婆本的和善老头子了。世界这么大,可他却没有家了……
老头儿名叫薛三立,村里人都叫他薛老头儿,是小凉村里唯一一所学校的老师。小凉村在小凉山上,村子位置偏僻,交通不便,资源也落后。薛今是被薛老头儿捡回家的,虽然老头想要隐瞒,不过村里总不缺爱嚼舌根的闲人,小孩儿都知道围着他叫“野种”。薛今看似温和、没脾气却天生寡情,对不在乎的人和事并不在意,但老头总是为他心疼。
小凉村学校刚建成时,附近村里的孩子都来上学,学校很是兴旺了一阵。几年过去,有的村民觉得孩子上学不见出路,便留孩子在家帮忙,或者干脆送出去打工;还有村子有条件修了路,家长把孩子送去了更好的学校……几年下来,来小凉村学校的孩子逐年减少,这两年仅剩村里几个孩子还在跟他读书。
薛今是老头几十年教学生涯最大的门面,是学校唯一一个考上首都重点大学的大学生。2010年的夏天,他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整个小山村都沸腾了,孩子们叽叽喳喳围着他,羡慕的看着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自此以后,孩子们学习的热情空前高涨,希望能如他一般出人头地。
读书期间,薛今勤工俭学、打工赚钱,除了负担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还能省下一部分钱给老头和孩子们买辅导书、参考书。村里的孩子本就起点低,教学资源又跟不上,老头总是希望孩子们接受更好的教育,省吃俭用攒钱买好的学习资料,他对那些孩子用尽了心。
除了老头儿,薛今谁也不在乎。老头儿年纪大了,身体看上去还算硬朗,但薛今计划着,等研究生毕业了存点钱就把老头从山里接出来享享福,可是……老头终究没有等到。
2017年,就在他即将毕业的这个春天,老头走了,据说是梦里安详的离开,睡前还在灯下准备第二天给孩子们上课的教案。薛今觉得老头大概白养了自己,需要的时候总是不在,人走的时候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跪在老头的坟前,重重的磕下三个响头,额头都见了血,村里的老人看了不忍,上前搀扶的搀扶,安慰的安慰。
夜晚来临,薛今给老头儿烧了纸钱,伏在老头床前那张破旧的书桌上看着照片发呆。照片里老头对着镜头僵硬的笑着,旁边的薛今开心的将头靠在他肩头。这张照片还是上学后买了手机哄着老头拍的,是两个人不多的合照。灯光突然闪烁不停,本就不甚明亮的屋内一明一暗,薛今打起精神拿着手电筒打算去看看电闸,刚走到院里,听见门外一阵突兀的敲门声传来。
“谁呀?”薛今反射性的问了一句,没有听见任何回应,正想着是不是听错了,敲门声再次响起。夜晚的平静被打破,一切透着股诡异。薛今皱起眉,似乎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薛今体质特殊,从小便能看到鬼魂一类,薛老头猜测他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父母丢掉的。不过幸运的是,虽然能看见,鬼魂却近不得他的身,加上他天生少根筋似的胆儿大,这事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薛老头担心他因此被别人恐惧、甚至孤立,自他懂事起就一直教导他忽视那些存在,如正常人一般生活。他才慢慢晓得,这个“看见”对别人意味着什么。
自那以后,他按老头儿说的,忽视他们,当他们不存在,像个正常孩子一般生活。记不清从哪一天起,他就真的再也没有看见那些东西了,为此老头儿还高兴了很久。距今十多年了,一直相安无事,他甚至快要忘记这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