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锵对自己这帝王徒弟也多少了解,说一不二的性子,遂不再开口。
乾和殿与御书房相距不远,片刻便到了,入了殿内,楚玉锵随意寻了个座位,便坐了上去。
渠清早已习惯了自家师父无视帝王,无视皇家礼仪,只乖巧地站在下首,瞥了安公公一眼。安公公极有眼色地去上茶了。
“说吧!”轻轻扣着蓝白相间的青花瓷杯盖,如松般端坐在椅子上,楚玉锵慵懒地道。
“师父可否把父皇的遗旨交于我?”渠清仍笑望着楚玉锵,只是这一次,目光里有浅浅的倔强和坚持。
扣着青花瓷茶杯的大手一滞,楚玉锵放下茶杯,同渠清对望,片刻,忽地轻笑道:“果然如此!”
“你从何得知遗旨之事的?”楚玉锵略有疑惑地问道。
“此事师父就别追究了,”渠清微微垂首,轻轻道:“想必师父也知道徒儿对师兄的心意,更明白师兄对徒儿的情意,师兄断不会做出犯上作乱的事情,您便成全徒儿与师兄吧!”
“至于父皇那,若是师兄一心一意待徒儿好,想必也不会过多责怪吧!实在不行,只能待徒儿百年后,向父皇请罪了!”
见自己一向好强的徒弟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那如山川峰峦般厚重浓郁的深情,楚玉锵张了张嘴,又不忍般闭上。
“且坐着吧!”
楚玉锵开了口,端了茶杯,骨节分明地大手紧紧地捏着,缓了缓,才如喝酒般仰头灌了一口。
楚玉锵已经三十又五,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世事人情,见多识广,端着国师头衔,却早没了悲天悯人的情怀,心硬如铁。只是渠清与权海晏是他从小教导的徒弟,算是这世上唯二的牵挂了,偏偏这二人……唉……
又捏了捏茶杯,这回只是轻抿了一口,冷声道:“你以为是这遗旨的事吗?”
渠清并未坐下,只倏然抬头,紧紧望着他。
“你以为你师兄天煞孤星的命格是无稽之谈?”
分明未曾疾言厉色,只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却犹如响鼓重锤般,击得渠清神魂俱裂。
“师父何出此言?”渠清艰难地开口,满是不可置信。
“你当知道清和寺的慧和主持是得道高僧,你师兄的命格是他批的岂会有误?天煞孤星,刑克六亲,你师兄,六岁丧母,九岁丧父,兄弟姐妹要么胎死腹中,要么夭折,这些你可知晓?”
渠清死死地望着楚玉锵,咬唇道:“怎能皆安诸于师兄头上?师兄是这般优秀美好的一个人,怎么这般便认定他是天煞孤星?”
楚玉锵眼底浮现不忍,却捏着杯子,毫无感情地继续道:“事实便是如此,为师多年游历,亦是为了替你师兄寻一克制之法。”
“不,我不相信!”渠清声音里满是倔强,眼尾不知何时已经猩红,她坚定地道:“便真是如此,朕乃帝王之命,何惧一个天煞孤星之命格!”
“清儿,若真是如此,为师何必劝你?”轻轻叹了口气,楚玉锵无奈地问道:“你师兄近来身子是否越发不好了?与你屡次接触,屡次犯病?你可知道是何缘由?”
渠清怔然地望着他,而后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色尽褪。
“这是反噬!”楚玉锵不忍地别开眼睛,却依旧肃然地道:“你是帝王之命,你不怕,你师兄怕啊!”
渠清启了启唇,喉头却犹如哽着千斤大石。
楚玉锵却犹觉不够般,利剑直指般道:“你如今便只是他的师妹尚且如此,倘若你与他大婚,他又当如何?”
渠清踉跄地退了两步,神色凄凉而无措。
回过头,轻轻瞥了面色如土的渠清一眼,楚玉锵微瞌了双眸,终是尘埃落定般轻声道:“届时,他为你丧命亦不过时日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