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神官来得快,去得也快,黛乌眸中红光渐渐褪去,她几步上前,施咒探查老少二人的踪迹。
方才火光通天,茅草屋本就破败,如今更是被烧得面目全非。
她还欠这对祖孙一顿饭的恩情,不还,不是她的做派。
几乎是片刻,她便探查到其中一处方位,尚且还有微弱的气息。她聚气成风,掀开废墟,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少年抱出。少年灰头土脸,已看不出原本的面貌,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还活着。
方才与二位神官对峙间,以防不测的黛乌默不作声地吸食天地灵气,没想到未与两位神官打起来,倒是将所有炼化的神力都用在了这少年身上。
阿遲的呼吸渐趋平缓,黛乌也终于抬起视线,看向废墟下被埋着的另一具躯体。
天色渐亮,空中吐出鱼肚白,清冷略潮的空中,浮着些许烟尘气。
在鸟鸣声中,阿遲缓缓睁开眼,他咳了两声,目光迷离,有片刻的怔愣,而后猛然起身,慌乱地四下扫视一眼。当他的视线落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黛乌身上时,终是没忍住扑上前哑声嘶叫:“奶奶,我的姥姥呢!”
被打扰休息的黛乌心情很是不好,她皱了皱眉,冷声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叫我奶奶?”语落,她缓缓睁开眼,眼底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阿遲又惊又恼,强忍着退开半步,巴巴地等着她的回答。
黛乌直起身,理了理衣襟,目光越过他瘦削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废墟:“喏,在那儿。”
少年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回过身去,蓦地红了眼眶。他几步上前扑倒在废墟前,一边哭喊着姥姥,一边徒手去搬那混乱不堪的废墟。
他失了清脆的声音,哭声嘶哑又刺耳。
黛乌静静看着他疯狂的举动,皱眉,忽的吐出一句:“反正迟早是要埋的,还挖她做什么。”
少年的动作骤然止住,青黑色的布衣在他身上有些宽大肥硕,衬得他身体愈发瘦削。他不过静了片刻,便继续疯狂地用双手挖废墟。他的脸上混合着泪水和泥水,遮盖住原本清秀的脸庞,看起来就像个脏兮兮的泥猴。
黛乌扯了扯嘴角,心里烦躁不堪。她缓缓起身,上前,单手轻而易举地将他从地上拎起。
只是他还未站稳,便又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废墟前。
“起来。”黛乌的声音冷了几分。
少年压根没听进她的话,疯魔似的顾自挖着。
她退后一步,叹了口气:“你的姥姥不在这里。”
少年的动作几乎是应声止住,他恍惚片刻,忽的抬起头来问道:“我姥姥在哪儿?”
当他终于见到姥姥的尸身时,嘶哑的哭声却刹那间卡在了喉中。方才哭成那般的少年郎,真正见到了自己的姥姥,却忽的冷静了。
黛乌倚在树边,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二人。
她不喜阿遲发疯的模样,打算离他远些,便寻了这处安静的地方。此处视野不错,正巧能将少年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凡人果然喜怒无常,只知道用哭闹来宣泄情绪……
她扯了扯嘴角,移开视线,看向一旁湍急的河流。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扭头看去,阿遲已站定在她面前。
黛乌顿默,目光扫了一眼他身后:“你姥姥呢?”身为鸦族,她能轻而易举探查到尸身如今已在土中,这般明知故问,一来是寻些话题,二来做了凡人正常的反应,不至于令对方怀疑。
此刻的阿遲低垂着头,不哭不闹,安静得有些反常,开口,是嘶哑的回答:“已经下葬了。”
她微一点头,静默片刻,道:“昨晚,我看见了几个黑衣人。”
阿遲的眼皮意料之中地动了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身侧河流的水浪声有些大,却依旧掩盖不了此刻气氛的诡异。黛乌直起身,与身后巨树拉开距离:“我也该走了。”
“你去哪儿?”少年眼中终于多了些其他光彩,他抬眸,定定凝视着她。
黛乌并不打算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她毫不犹豫地回身,留下一句:“不知道……松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