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坐在龙椅上,睥睨地看着坐下的这些人,终是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龙淑妃,声音明显是一贯的柔和:“龙淑妃,陈贵妃所说可是真的?”
龙淑妃抬眸与之目光相撞,随后渐渐垂下眼睫,跪在地上请罪:“臣妾知罪!”
皇上眸光闪过微暗,继而看向宁王妃,语气冷淡地问:“宁王,休书可是事实?”
李祜目光清冷,余光中的李礼,正好整以暇地瞧着他们这场戏。
“父皇,休书是儿臣之前未曾思量清楚,儿臣本意并非如此!”李祜拱手道。
皇上表情略淡地点头,语气略带苛责地道:“既然是家宴,像尔等家事不宜放在这里细说,大家继续,朕自会给众人一个说法!”
谁知陈贵妃倒是彻底坐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皇上,臣妾是担心您的身体,淑妃既然有这等淫邪之物,很难说不会不伤害到您!还望皇上能明察!”
与此同时,其他妃嫔整齐跪在地上,齐声高呼:“请皇上明察!”
嘈杂混乱声中,一名身影正悄然从大殿中退出。
“混账!是谁给你们这样的胆子,敢逼宫?”皇上怒喝道。
众人皆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不敢言语。
“皇上,既然事情已然这样,淑妃娘娘的罪责自然是逃不过,若是皇上就此搪塞过去,恐怕难以服众啊!”
太子从软垫上悠悠起身,缓步来到令泠身旁,拱手淡淡地道。
李礼将头埋下行礼时,又冲令泠使了一个俏皮的眨眼。
令泠一愣,随即将目光转向别处,脑中正颇为疑惑地想着他说的“大礼”。
李祜在一旁斜眼静观,紧紧地呼吸着,继续道:“父皇,此事是由儿臣而起,儿臣愿意一力承担所有!”
李礼在一旁忽而冷笑,便缓缓又道:“皇上,此事宁王自然也不能幸免,至于宁王该如何就得看看宁王妃的意思?毕竟受害的是宁王妃,不知王妃是想继续将错就错还是要和离?”
李礼说着,目光正大光明地看向令泠,令泠疑惑的脸终于得到解答,毫不犹豫地微仰起头与他对视。
他那双眼中布满心机、城府、嘲弄,以及还有一抹不明深意的淡笑。
他才不是想送自己“大礼”,而是想借机将宁王和龙淑妃都拉下水。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令泠不会不知道。
一旁的李祜凝神屏气,目光闪过一丝狠戾,低眉拢眼看向令泠,忽地柔和几分神色,呼喊着她的名字,“泠泠……”
令泠不动声色地双手交叠,闭眼将耳旁的声音忽略。
“那就依太子所言,宁王妃你意下如何?”
皇上低沉的嗓音从高台上响起。
令泠抬眸便对上几十双明亮亮的眼眸。
一众妃嫔皆是将目光聚在她身上,都在翘首祈盼什么!
令泠端端正正地撩开裙摆,直直地跪在地上,平静的音色渐渐响起:
“父皇,一切皆是由儿臣爱慕宁王所引起,淑妃娘娘只是从中帮助儿臣达成心愿,若非要论就罪责,源头也是在儿臣。况且那晚儿臣并没受到任何伤害,反而王爷被儿臣打晕留下头疼症。”
令泠顿了顿,转脸眼波含笑地看着李祜,炙热与纠缠,曾经的一眼万年,宛若昨日。
而此时她怀揣的矛盾心思,委实颇为可笑。
李祜投来的目光中,既复杂又疑惑,只是低声轻唤,“泠泠……”
令泠继而利落地转过脸,目光泠然地继续道:“皇上,若说臣女一点都未曾心含怨憎,那也是假的。既然如今有机会能纠错,臣女不愿将错就错,恳求与王爷好聚好散!”
这是惊雷过后的凌乱,众人提吊着的心,也瞬间垂落。
嘲弄的。嗤笑的。死心的。失落的。冷眼的。
错综又复杂的情绪在各自心中滋长。
李祜上前一步,俯视着身旁的人,低声怒道:“你……你已然是如此急不可耐!”
“王爷,迟早的事,何必一拖再拖?”令泠继而扬起脸淡漠地看着他。
太子李礼又轻呵出声,“宁王妃倒是对宁王一往情深,一人揽下所有罪责,还请皇上能满足令泠的夙愿。但合欢散始终是宫中禁忌,淑妃娘娘身为后宫表率私自滥用,实属是有违懿德啊!”
*
皇上醒来,凤仪宫的太医和宫女们都歇了一口气。
赵岚写下药方转交给宫中的主事,便在执金吾的护送下出宫。
“这位神医,请留步!淑妃娘娘说既然您不愿留在宫中谋个女官,这些都是淑妃娘娘赏给您的!烦请您一定要拿上!”
护送她出宫的是凤仪宫的主事李公公,正双手冲她呈上一个雕花木盒。
赵岚推辞表示不用,李公公再三表示她一定要收下,否则他们不好交差。
赵岚无奈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一块银锭子,笑道:“治病救人原是我的本分,你们不是医馆中人,自然不知该如何收取费用,那这一锭子钱就当是就诊费!”
她把玩着银锭子,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静静呼吸着宫外自由又新鲜的空气。
日光正脉脉地垂向林梢,湛蓝如彩绘一般,盈满半天;一阵东风吹佛着林梢,沙沙作响。
赵岚向上一下一下地抛着银锭子,救了人她心情颇为不错。
忽而周边的风霎时变急,一名黑衣人从她身后拿着湿巾捂住嘴,将她毫无痕迹地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