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回去。”

水澈一眼未看他，强忍着全身的酸痛转身离开。他一直都在却不肯出来，躲在里面看了她一日的笑话，自己竟还记挂着他的生死，真是良心作祟。

旭天闪身而过，挡住她的去路。“你生气了。”他看到水澈的薄唇冻得发白，有些干皱。“你受伤了。”先前她已有猜测，直到此刻闻到他身上的药香才真的确定。又是这样，所有人都在为她奔走，为她受伤，为她耗费心神，申岸，南嘉，旭天，缱陌，而她享受他们的成果。

事到如今她迟早发现，不如坦荡些承认。“并无大碍。”瞒着她，有用吗？还不是被她拆穿。“没有生气。”水澈绕开他，执意要走。“这才多久不见，脾性见长啊。”他勾唇一笑，比繁星满天更绚烂，藏了一日，忍了一日不见她，现下见到了，怎会放人呢？他反手拉住水澈的手臂，缓缓踱步到她面前，却是怎样也不松手。“旭天，药，我们不炼了，停下吧。”何必怀揣美梦一场呢？“可我希望你可以拥有属于你的一切，包括那些记忆。”他一心想着，通过一番努力，找回一个完整的水澈，让她知道全部真相。

在水澈未逃出孚涯时，他曾犹豫，自己一味坚持到底是好是坏，若是水澈知道自己尊敬的父神不过是利用她的敌人，又会作何感想。但事态发展超出他的预算，水澈提早知道了真相，只是缺少一段记忆。他要做的只是把那段记忆补给她。

“可...”

“那里面有我，你怎忍心舍弃？”

水澈还想说些什么，但似乎说什么都显得生硬。可做尽一切，终究无果啊。

夜轩凉月，风流休误，她的容貌本就绝色无双，秀丽的眉宇间仿佛凝着天地清华。旭天在她的眼帘上烙下轻轻一吻，“我说过，随意玩，我收场，这句话一直有效，我可以宠你上天入地，只是，莫要伤了自己。”他不怕水澈会闯下多大的麻烦，只怕水澈伤到自己。

他与她额头相抵，那一刻，水澈的眼角似乎翻涌着一丝泪意。心里好像有什么要冲出来，告诉她，眼前之人很重要，她无法见他，但请她照顾好旭天。

你是谁？你是谁？

他一直在原地等着水澈，等她打开心扉，重新将他收纳，无论多久，他的神生都愿意放在这一件事情上。

......

缱陌穿梭于桌案与药圃，手中的一笔尾晶记录着什么，双目澄明，儒雅又清隽。衣袂轻扬，书卷便自动归了原处。

他采集了寇拓草，与那几味药草同一处放置，眼下只缺一鼎，他的那只不是不好，只是不够好。

书卷记载，玉婴渊曾出一只紫方云鼎，聚天地精华而生，也不知有人取了没，多日前，欲前往，被旭天撞破。今日得空，也该去瞧瞧了。

缱陌拉开木门，较好的容颜跌入眼眸，“南嘉姑娘...”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有些诧异。“木神，我...你要去哪儿？”那只正欲叩开木门的手被她收进衣袖里，她在门前徘徊，犹豫要不要进去，可进去又能说些什么呢？说不定还会打扰他...

结果，门就被他从里面打开了。为何次次出丑都被他撞见？

“我去寻先前要找的那只紫方云鼎，南嘉姑娘找我何事？”

“正巧我想询问此事，既然木神要去，不妨带上我，我不会碍事的。”

正愁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这正是个机会。不知何时，她看向缱陌的眼神里有了眷恋。

缱陌亦没有怀疑什么，脸上带着随和的笑意，她殷切的等着缱陌的回答，却见他忽然莞尔一笑，颜色无双。

水澈去了南嘉那里，竟不见人影。一时间找不到人，独自信步悠悠，任思绪泛滥，回荡到昨日。

她倔强了一日已是困乏，接触到旭天的温度，不觉生出睡意。她隐约记得，旭天抱起她，将她送回忘水廊庭，她似乎听到旭天在她耳畔低声呢喃：“或许你扔心中有疑，但我会尽快向你证明，真相无非一个，就是我说的那样。”与他们待久了，她偶尔也会怀疑到底哪一种生活才是真实的？也会偶尔可怜自己，但仅仅只是片刻，每每想到申岸和不堪回首的往事，她便重新加固信念。

可每当有机会下手时，她仍不受控制的犹豫，想一切借口劝自己放下这念头，说服自己，想着另寻机会。每一次都另寻机会，另寻机会，拖延到现在，父神那里该如何交代？赤魔道重兵重围，只为提醒她勿忘使命，她能想到上千灵兵命丧当场，申岸又怎会想不到？可他还是做了，千余条人命只为给她警示，是对她不信任还是人命太轻贱？这样的话，与旭天又有何区别？

她停下脚步，惶恐于自己的想法，父神怀疑她是应该的，毕竟她真的值得怀疑，真的一次次放过。她竟然把救她养她的父神与旭天相提并论，还是尽快完成任务离开吧，这里有一种混乱人心的魔力。

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有不可违背的宿命，生死不弃。

玉婴渊于汀园之北，正如其名，是一道不深不浅的渊。紫方云鼎逢生于渊内，集天地精粹之物往往有着极好的效用。

渊边一颗硕大的楸树挺立，粗壮的树根盘曲折叠相互交错，树藤贴着土壁生长，粗如幼子手腕，很是结实。“南嘉姑娘，下面的情况不甚明了，不如在这里等我。”玉婴渊虽没有凶神恶兽，但也难保不会发生其他。“我可是那贪生怕死，畏难心惧之人？”她明晃晃的笑颜如同高山上的白雪，纯粹干净。

她和水澈一样的不听话，自己动手放了两根树藤，缱陌见状也不想再劝，自己尽力护好她便是了。

两人顺腾而下，约莫有四十丈才到达渊底。缱陌计算着行进的路程，保持高度警惕，他们所过之处已有模糊的脚印，看来很久以前已经有人来过，目的不言而喻，是否带走紫方云鼎尚不知晓。

渊底愈行愈狭，刚好足够他们并行。玉婴渊下是处处可见的花木，穷至尽头，是一处可沐浴阳光雨露的无封顶的洞穴。

他们自最高处而下，阳光也跨越险阻来到这里，普照着蓬勃的植物以及灵气四溢的紫方云鼎。它浸在日光里，周身泛着浅紫色的荧光，安静的在一湾清水中汲取灵气。紫方云鼎得天地滋养而生灵识，能否带走它还要随缘了。

缱陌上前两步，花草自觉地退到两侧。若要让紫方云鼎心甘情愿地认主，还需要一些能让它看得上的东西。药鼎最爱的约莫就是上好的丹药吧，缱陌捏碎几粒丹药，糅成粉末，任其飘摇，少顷便聚成一股流体注入紫方云鼎。缱陌故技重施，只是这一次不再将药灵分散，而是握于掌中。紫方云鼎抖动片刻，缩小形体，缓缓飞至缱陌手中，紫色的光晕柔和浅淡。

这可真是一只极挑剔的鼎，非能者不随，非强者不侍。

缱陌将它收入袖中，不虚此行。“木神果然心思玲珑，心有智谋。”不过两炷香的时间，紫方云鼎便收入囊中。“投其所好罢了。”这欠缺的东风也集齐了，但愿能挽回一双璧人吧。

“南嘉姑娘...”

“我叫南嘉。”

她扬起清澈恬淡的笑容，柔软的声音舒朗洗华。那道不明的情愫在心里发酵蔓延，她似乎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这般行事了。

你看出紫方云鼎嗜好药灵，可看出我所思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