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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晓萱爱不释手地轻拢着那把桐木琵琶,虽不很名贵,但做工精致,紧紧轸子,调调音色,随手轻拢慢捻便是曲儿,音色清脆透亮中,沉而不空,轻幽、深远、空灵,渐渐的。

叶溶听着听着便安静下来,放徐了语速说:“再给我一支烟。”

章晓萱停住琵琶,嗔怪道:“转眼儿都两根儿了,不能再抽了。这东西伤身子。”

“呵呵,你当我不知道伤身子?”叶溶道,“五岁,旱灾,娘替人家沿街缝穷,把我放巷子口,面前放个破碗儿乞讨要饭。只要说‘叔叔大爷们,行个好吧,饿。’我是真饿,有位嬢嬢路过,从篮子里摸出个喷香的肉包子递我问‘愿意给嬢嬢做儿子吗?天天有肉包子吃。’我傻乎乎地答‘我是我娘的儿’。嬢嬢笑笑摇摇头,又放我碗里一个肉包子,真香,我不敢吃,不是舍不得,我怕娘打。”叶溶闭眼,似极力倒流眼泪,伴随章晓萱那似有若无的曲儿悠悠地说,“一条野狗扑过来,一口叼走肉包子,我想都没想,就扑上去,扒着狗嘴要抢回我的包子,因为这包子是阿沛的午饭。我怕被娘打。”

章晓萱泪目了,再也无法平静心情弹曲儿,泪水夺眶而下,唏嘘哽咽。

“命贱,被狗咬烂腿,没钱看病,娘只有请了巷子口磨刀的大爷,几个人将我死死按住,生生的把腐肉割掉,喷上口烧酒,旱烟渣子包裹了拔脓。我杀猪似的嚎,两条街都能听到,疼昏了掐人中,呛鼻的烟草气就往我脸上吹。那呛鼻的味道,我竟然喜欢上……那时我还挺自责,生怕娘因为丢了给阿沛的肉包子打我…….长大了,我曾经恨过她,甚至猜想,或许我是她捡来的,阿沛才是她的亲生骨肉,因为我和阿沛并不像孪生兄弟。呵呵,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到底算是什么……”

门“咣当”一声被撞开,阿力带了两名大汉闯入,目光草草一扫,就看到了怀抱琵琶的章晓萱,厉声呵斥:“谁许你动老爷房里的东西!”

章晓萱起身,紧紧抱住琵琶惊惶地摇头。

“才来就惹下大祸,跟我们走吧。”阿力黑着一张脸。

叶溶惊了挣扎要起身,吼着:“晓萱留下,他哪也不去!晓萱~”

章晓萱怀中的琵琶被阿力一把夺走,推搡了他就往屋外去,他忙安慰叶溶说:“溶哥你别急眼,我会向老菩萨禀明的。我去去就来。”

章晓萱战战兢兢地来到乱哄哄的厅里,看着满屋人影晃动。

一抬头,见楚耀南也在厅里,立在老夫人卧榻边焦虑地张罗着。

一见章晓萱进来,老夫人一拉脸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让你劝说溶儿,怎么擅作主张拿了大夫人的遗物来耍玩儿?”

一旁的叶惟庸舅爷问:“侬也会这段《白蛇传》?”

章晓萱胆怯地点点头,见一旁的秦老爷黑沉个脸儿,忙解释说:“是溶哥曾说,叶妈妈每逢清明必带他和阿沛去评弹馆子外听这段儿……晓萱才想,弹这曲给他静静心。”

话音才落,阿力大步而来道:“老菩萨,二少说要吃阳春面,要夫人亲手做的家里味道的阳春面。”

突如其来喜讯出乎众人意外,不想一家人愁云惨雾头疼了三天驯不服的犟驴子,忽然开窍认怂要吃饭了。

“做,做!就是要吃天上的龙肉都给他做。”秦阿朗惊喜地起身,握着拳头说,“老子就说,他小子扛不过三日。”

“才溶哥才吃过半碗米汤。”章晓萱说。

牛氏惊喜过望,上前“噗通”一声就给章筱萱跪下叩谢:“小章老板,可让大娘怎么谢你呢。”见她突如其来的一跪,可也慌得筱萱忙跪下搀扶她,忙说:“您这可是折煞我了,这怕是天上神灵保佑呢。”

牛氏这才缓过神般对天祷告:“小姐,小姐您在天有灵,您在保佑两个孩子,您说过,命都舍得,秦家的根儿,一个不许断呀!”

叶惟庸闻听纵声大哭,捶了腿嚎啕:“我那苦命的妹子呀!你安心吧,哥哥在呢。”

又是一片混乱。

楚耀南看看天,寻味地嘀咕:“这曲儿果然管用?就把先大娘的魂魄引回来啦?”

章晓萱看他一眼继续说:“才听溶哥说,小时候穷,上街讨饭……”

一听“上街讨饭”四个字,戳到了叶沛的心窝似的,他也扑去老夫人怀里嚎啕大哭:“奶奶,饿,讨来的饭菜是馊的,他们逼我生咽下去。大夜里饿,饿的哭醒……”

众人敌视的目光都投向尴尬语塞的牛氏时,章晓萱忙接了说,“听溶哥说,他五岁上街为阿沛讨饭,为给阿沛抢回个肉包子,被狗咬烂腿,没钱医治,活生生的刮骨割烂肉,险些丧命。”他说着眼睛红红的,感慨道:“怕是溶哥心里早有疙瘩,他还说,一直以为自己是叶妈妈捡来的……眼下阿沛已有人呵护……颠沛流离那些年,一直是青道堂镖局收养他,听那意思,溶哥是想报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