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恶鬼每隔两月便会肆行人间,专寻穿红衣的女子下手,割其喉咙,挖其心脏,剔除血肉,红衣之下空荡荡,只余白骨......”
老者的声音不大,沧桑的声音悠远绵长。
原本热闹的大堂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低沉压抑,眼下正是初春,空气中透着几丝寒意,阿豆抱了抱胳膊,打了个喷嚏。
凉飕飕的。
“原是如此。”红衣女子垂下眼帘,轻叹一声,声音清幽幽的,她蓦然抬起眸来,跳动的烛火在那双稍大的瞳仁里闪烁着,那双略显呆滞的猫儿眼忽然变得幽深,如同黑色漩涡一般古怪而诡异。
她穿着红衣端坐着,雪白的手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狸猫,朱唇微翘,阴森森地开口,“原来你们都以为....是恶鬼啊。”
“那还能是谁?”老者正说着,忽然心跳漏了一拍,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神色诡秘的女子,唇微微动了动,有些慌乱地呢喃,“莫不是...莫不是......”
暗中偷听的客人们背脊一凉,“啪”的一声,有人的筷子落在地上,那人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捡,抬眼与黎缈一个对视,手一抖。
“是......”她话音刚落。
大堂中尖叫声迭起,皆慌忙起身,朝着门口奔去,嘴里大喊着,“恶鬼来了!”
“快跑啊。”
“杀人了!杀人了!”
客栈中顿时一片混乱,你推我搡,撞翻了桌子板凳,酒菜劈里啪啦洒了一地,拥挤之中不少人身上溅了酒水油渍,亦有人被推了一个踉跄,拉着身边的人一同摔倒在地。
在客栈外头避雨的人分不清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听见’恶鬼’,’杀人’的字眼,皆皆变了脸色,心头慌乱起来,顾不得磅礴大雨逃了出去,边跑边喊着。
“定然是那红衣女子被杀了!”
“冤孽啊,冤孽啊,恶鬼索命!”
“怎么就不听劝要穿红衣......”
“这种人啊,自己不惜命,谁能管得了......”
混乱中有人哀叹,有人惊恐,亦有人阴阳怪气。
客栈里外都乱成一团,黎缈没说完的话还挂在嘴边上。
她看着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客人,先是愣了一下,眸底闪过一丝荒唐。
而后噗呲一声笑起来,乌眉弯弯,明眸皓齿,笑声清脆,如同银铃一般。
那诡异恐怖的气氛一瞬就散了个干净,怎么看都像个恶作剧得逞后正捂着嘴偷乐的小狐狸。
客栈里还有好些没逃出去的人,听见了笑声便意识到不对,皆皆停了下来,站在远处观望着黎缈这方。
“姑娘,这样的玩笑开不得啊,老朽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得吓。”老者拍了拍胸口,大呼一口气。
黎缈见老者是真吓着了,倒了杯热茶递给他,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替他顺气,“我可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
“我是想说,是啊,我不觉得那是恶鬼所为,哪里知道话没说完他们就闹这么大的动静。”黎缈撅了撅唇,一脸无辜乖巧。
也是有趣,到底是什么恶鬼让盛京的人都成了惊弓之鸟。
老者瞅她一眼,不作声。
不是吓大家,那方才做出那般恐怖的神色做什么?
真是个忒坏忒坏的丫头。
“再者也是老丈先讲鬼故事吓我的。”黎缈又道。
老者哼一声,偏过头去。
这丫头,还会恶人先告状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是盛京人人都在传的。”老者胸口的气顺了过来,开口说话,
“人人都在传的就一定是真的么?”黎缈撅了撅唇,不以为然。
老者的眸中含了一丝笑意,“那姑娘有何见解?”
“见解说不上,反正我是觉得世上无鬼,有鬼便有神,有神在又何惧鬼?”黎缈捻了一颗糖霜花生米喂进嘴里,摇头晃脑。
老者瞧她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闷声笑了起来,“姑娘说的有理。”
“那是自然。”黎缈扬了扬尖尖的小下巴,停了一瞬,又道,“再者......”
“鬼哪有人可怕。”
老者神色一凛,默了下来。
鬼神无情,倘若做了那等残忍之事倒也说得过去,但若是人的话,比起鬼还要让人胆寒些。
黎缈手支着下巴,有些兴趣地弯了弯眸子。
她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恶鬼能将盛京搅得这般风声鹤唳。
“以防万一,姑娘往后还是不要穿红衣了。”老者劝道,“至少在那恶鬼被抓住之前还是不要穿了。”
“老丈放心,我寻常不喜红色,这回不过是因着要回府了,想打扮喜庆些罢了。”黎缈笑着点点头,宛若乖巧听话的小辈。
阿豆一向老成的脸微微红,面上满是愧疚,这红衣裳还是她让姑娘换上的,倒是没想到会给姑娘带来危险。
“这是出了什么事?”纪祺踏进客栈看着满地狼藉,长眉禁不住皱起。
正收拾残局的店小二见他来了,连忙小跑着迎过去,附耳将这里的事都说了个清楚,得知是个红衣小姑娘惹的祸,纪棋朝着那方看去,却是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