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吃内脏暴虐不堪,人皆言我为恶。”
“人吃牛羊猪狗,与你有何区别?而且你只吃那些欺负过你的恶人,若是遇见善良的人,你不止不吃还会驱散沙暴将他们送回家,谁说你是恶?”
类不说话了,那女妖也就留了下来,陪着类一起以自己的幻境之力让好人离开沙漠,让坏人葬身沙海。
“这故事说的不对。类根本不会这么好,他见人就吃不分善恶,女妖阻止过他,他并没有理会,于是后来她离开了沙漠。”一直不说话的类缓缓开口将那个故事继续了下去。
她口中的类又是另外一副样子。类住在沙漠之中面目狰狞,只要是活物他都来者不拒全数吞吃,女妖不停利用海市蜃楼的幻象阻止他,偷偷驱散沙暴将迷路的旅人送出沙漠,类念在他们两是朋友没有过多管她,没想到这个女妖最终抛弃了类,离开了沙漠。
“你们两个说的都对,又都不对。”游麦冬终于张开嘴,“类一直是善良的,女妖也确实说过绝对不会离开沙漠,但六年前发生了一件事情,将善良变成邪恶,也让那个女妖离开了绝不会离开的地方。”
季眠终于爬到了那个让他感觉有违和感的位置。等在那里的人倒也并不让他意外。
“小安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不是和你说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你跟着了。”
季安朝他恭恭敬敬行礼,“母亲大人走之前说过,我不可以离开家主身边半步。”
“什么时候到的?”
“一直跟在身后。”
“开车来了?”
“开了。”
“都看到了?”
“全都看到了。”
“那我刚刚帅不帅?”
“……”
季安忽然抿住嘴巴不说话,季眠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知道,你觉得我起脚下手还不够干净利落,虽然我的体术确实不如你,不过犹豫了那一下是因为在考虑该不该打女人,毕竟不太绅士是吧。”
“是。”
“好了,现在这里只有两个人,妈也不在,还是叫哥吧,什么家主别扭死了。”
“是,哥。”
“一起回去吧,小姑娘一个人这点钟不该在山里。”
“哥,那个妖怪大概与六年前母亲的事情有关……”
苏颜睡得很熟,在银座最吵闹的荤吧里。方寸实在不适应这样的场面,他紧紧抓着裤子头都不敢扭动一下。段高朗有些生气,眉头紧皱着,他不明白苏颜带他们两来这里的目的,那家伙倒好,喝够了酒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睡了过去。舞池里脱衣女郎扭动着身子,段高朗推了推眼镜挺直背把手叠在方寸的手背上,偏过头死死盯着那个睡着的男人。
“我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没必要这么一副吃人的样子,小甜心还坐在我两中间,不怕他吃醋吗?”苏颜仍然闭着眼睛,眉头一动,大大打了个呵欠睁开眼,“看的差不多了,回去吧。”
“为什么带我们来这种地方?”段高朗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小甜心,你数清楚了吗,这个房间里有多少个活人。”
“二……二十八个,剩下的都不是人类。”
“做的不错,以后这双眼睛就这么用,只看想看的,不想看的时候可以闭起来,其他没什么能教你的了。”苏颜扭了扭睡到僵硬的脖子,手背拍了拍高朗的肩膀,“你的小甜心可比你聪明多了,哪儿像你当年,笨的跟头倔驴似的。”
苏颜把钱压在七倒八歪的酒杯下面站起身,段高朗和方寸也只好站起来,走出放着震耳音乐的大厅,他紧绷的神经才舒缓一些。
“机票买好了吗?”苏颜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高朗。
“什么机票?”
“回舞市啊,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我们也一起回去?为什么这个时候?”
“因为有人等了六年,终于耐不住性子又挑事儿了,现在那边那么好玩,为什么不回?”
六年前的雨夜,季眠的母亲失踪了。那个月,舞市接连大雨,下了整整一个月,段高朗和季家兄妹也找了一个月,动用多方关系仍然无法得知季母的生死,之后,兴龙网吧发生了足以震惊全市却又谁都不知道的无头悬案,其实这些才是所有事情的开端。
“你说那个类其实是突然发狂的?”季眠有些吃惊,不过仔细回想一下,十多年前他在沙漠中见到类,那时候她并没有伤人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让善良的神兽忽然变成凶兽的?
“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在暗中捣鬼。哥,你不觉得,从那时候开始,作恶的妖魔越发多起来了吗?”
这么想来确实是这样。季眠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习如何捉妖拿鬼,但大多都是和有名的神兽或者大妖怪打交道,各路神仙偶尔也卖他们季家个面子亲自赶到地上指导教学,方便不能飞天遁地的小少爷学习,作恶吃人的妖怪他只在典籍里背诵过,实际生活里他一只都没抓到过。
再说什么恶鬼吃人,冤魂索命的事情,现在的地府早就实现高科技作业,死掉的灵魂马上会被流水线送到奈何桥边连路都不用多走,偶尔程序错误漏掉一两只游魂,还因为待在世间太久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更别说出来作恶,那状况和老年痴呆没什么差别,还得地府抽两个志愿者去把他们接回去。
但是,从他接管侦探社之后就不一样了,白天忙着抓小三找猫找狗,晚上忙着收治恶鬼悍妖,小的像蛇精偷猎,大的像神兽吃人,一下子古今中外的妖魔鬼怪一夜之间全都跑了出来,赶趟似的作恶,把曾经白白胖胖的季社长忙成一根芦柴棒,好不容易才让搜查署松口给他指派了一个男妖怪一个女妖怪做帮手。
还有件怪事,兴龙网吧发生命案的时候他明明已经入职了,这件案子却被人压了下来,没漏一点风声,他摸着下巴眯起眼,“这么说来,咱们老娘的失踪,类忽然发疯杀人,还有这二次杀人,甚至有人让类来杀我,这些事情可能都有关联。有意思啊,我还真想看看谁能收了我这条命。”
“是我们的母亲。”季安默默开口,季眠忽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概是自己方才用词不当,“小安,你别老和那个老妖怪学,快乐一点,现在有人要你哥的命,还有空在这儿纠正用词,要不要顺便纠正一下口语的地得?”
“对不起。”
“……别那么委屈的样子啊,哥哥没有批评你……好了好了,既然知道这些事情可能有关联,那就从现在开始着手,我们得快些回去问问那只可怜的小狸猫,六年前舞市到底发生了什么。”
“麦冬,那时候你看到了吧。”类忽然开口,正在开车的林辰不自觉握紧方向盘,气氛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
“没有,我没有看到。”游麦冬很怕类,哪怕现在他被捆仙索结结实实绑在后座上。
她发狂那日其实和往常一样,又和往常不太一样。沙漠里很少下雨,那天雨却从早上一直下到夜里,类在雨中红了眼睛将沙漠里的旅人全部掏空了内脏,游麦冬躲在胡杨树后面看着这活生生的人间地狱,眼前红光一闪,她晕了过去,等类平静下来,沙漠中已经失去了游麦冬的影子。
哪里都找不到游麦冬。类忽然很生气,那份暴怒竟无法控制,像头顶那团浇不灭的火,她不明白自己这个样子是因为游麦冬的离开,还是自己不受控制吃了不相干的路人。
“人吃牛羊猪狗,与我有何区别?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为什么要离我而去!”
她已经忍受了太久的孤独和谩骂,本以为终于有人理解了自己,结果还是被背叛,游麦冬逃走了,看到真实的自己逃走了,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她杀了五个与麦冬相似的女人警告她,如果不回来,她的下场会和这几个女人一样,结果她还是没有回到自己身边。
骗子,是骗子。
“没错,这个女人在骗你,杀了她,杀了她!”
那个声音又来了,每当类愤怒的时候,这个声音就会出现,对,游麦冬已经背叛了自己,她不会回来了,只有死人才会回到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