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走时祁南问：“喏，那边在前台算账的林听眠，站在后头快看了你一个晚上了，不去打个招呼？”

夏栀低头看着消息，在备忘录上戳来戳去，灵光一现时顺手写了几条内容补充上去，闻言他头也不抬，嗤道：“你觉得你是不是说了句废话？”

祁南摸了摸下巴，帮他把饭店的门推开，小声说：“也对，你这种人天生就没心......那也不对呀，你怎么之前对他那么好？”他伸长双臂夸张的比了比，“又是一起去家具城的，还帮他打架。啧啧。”

夏栀睨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莫名其妙：“废话真多。你也就在饭桌上能说点有用的了。”

祁南“喂”了一声：“你这人可真他妈冷漠，我现在都担心你会不会最后反咬我一口，到警察叔叔那里告状，把我也搭进去。没良心的。”

夏栀竟然点了点头，承认了：“我一开始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后来想了想又放弃了。”

祁南神色厌恶地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恶寒，嘴角快撇到地心了：“......神经病。”

“说的跟你没录音似的，还怕我？”夏栀低低地嗤了一声，“少说几句吧，你怎么这么能演？缺钱了进娱乐圈也成啊。”

祁南不答反问：“你敢说你没录？就你那警惕心，林听眠就算看上你了，他也得把自己从头剖到尾展示给你看，你才能相信他。”

夏栀收起手机，瞥了他一眼，抬头敷衍地挑了挑嘴角：“我从头录到尾。再说，我没谈恋爱的打算，不好意思耽误人家，况且我笔直。”

祁南意义不明地看了他几眼，舔了舔唇，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夏栀和他并排一起走向公交车站，问：“去哪？”

“还能去哪儿？回家侍奉太子爷去，不是你让我给他吹枕边风的吗？”祁南瞪了他几眼，掏着公交卡，恨恨地说，“什么馊主意？”

夏栀淡笑：“只能靠你了。完事后我给你找个下家。”

“滚。老子不卖。”祁南作势踹了他一脚。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极致的宁静，仿佛下一刻倾盆大雨就会如期而至。祁南的消息一直不断的发过来，给他汇报消息。夏栀很少回他，只是偶尔在对方发语音控诉时才会屈尊降贵地给他打几个字。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由夏栀和祁南为中心，经他们俩人的手，环绕着江常远和林浣织了一张巨大的野心勃勃地网，就快到了收网的那一刻了。

祁南给他发消息说他紧张，夏栀回了他一句“有没有感觉到高潮的感觉”，被他单方面拉黑了好几分钟。

周四放学，林听眠照常要去满春上工四个小时，直到十点把这几天的账本算完。这几天他在学校的时间如果按小时算，一个手都数得过来。一是最近进货繁忙，送货不便，上上下下打点得他焦头烂额；二是那天在满春，他看到夏栀和一个男生走得很近，一起吃了三个多小时的饭。他确信夏栀看到自己了，注意到了他，那个男生甚至还提到了他，但他却没有上前打招呼。

像之前每一个和他走得比较近、勉强算得上是朋友的人，都在他诚实坦白后避之不及，纷纷远离，就怕这种“病”会传染。本来他不知道夏栀的想法，但那天过去后他大致有了猜测，恐怕也是嫌恶的，只是顾及他的脸面没有直说。去学校两人又是同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林听眠也做不到整天睡觉，徐源也不一定会给他调座位，见面过于尴尬，不如就逃课不见。

——所以当他今天下班回家后看到那个蹲在自己家门口的单薄的身影时，他内心翻起一片惊涛骇浪，不亚于看见仇人拜年，黄鼠狼和鸡跳舞，想法开始动摇起来。

少年后脚跟踩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前脚掌点在柏油路上，蜷着长腿，双臂环住膝盖，手里拿着手机低头看着。碎发乖顺的垂在耳边，挡住了一多半小巧的脸颊，只有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手机屏幕光线的照耀下微微发亮。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合心的东西，他的目光微凉，半眯着眼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按着键盘把手机防到嘴边，回了条语音：“你烦不烦，上个厕所都要报备，怕他把东西藏在后面吗？周五再说。”

林听眠不自觉的带上了点笑容，只不过很难被人发现，他踩碎一地暖黄色的温柔的灯光，加快脚步向他走去。

偏远地方的晚上人们都睡得早，此时道路上能看到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公交车到站时的提示音、脚步声响起的声音，夏栀其实很早就已经注意到了，但他还是等到林听眠停在他面前时，才关上手机抬起头看着他。

不知是不是林听眠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双绿色的眸子湿漉漉的，很温柔，在灯光和月光下有星星点点的碎钻一样的光点，晶莹又好看，有些像干净的湖水，又像南北极特殊时期的极光。他形容不出来。

两人一个居高临下地低着头，一个可怜兮兮地仰着头，都没有第一个开口打破寂静。林听眠没有注意到，这种行为已经算得上一种变向的示弱了，尤其是对夏栀来说。

他只听见自己略微有些凉有些冷淡、又有些担忧的声音，打碎了两人之间的玻璃，轻声说：“怎么不回家？”

路边暖黄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灯下有几只小小的飞虫，把他们的剪影在地上拖下了一个精致的黑影。两人对着视线，在他说完后又重归寂静。老旧的灯闪了闪，在夏栀开口之前“噼啪”响了几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最后还是罢工了。

周围的黑暗顿时潮水般涌上来，只能借着远处零星几点光，和高悬的明月，看清楚眼前这人消瘦的轮廓。林听眠看不清夏栀的神色表情，但敏锐地捕捉到了面前蹲着的这人的一点点轻笑，他也挂上了笑意。

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等几秒后才消失。林听眠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不小心蹭到了，隔着长裤，有些痒。夏栀扶着膝盖站起来，原地活动了几下蹲麻了的腿，把手机放进外套里，插着兜轻松地说：“等你回来，把之前的事情解释一下。”

林听眠开门的动作一顿，“什么事情？”

夏栀打了个哈欠：“先让我进去，大半夜的蚊子多的要死。林浣睡了吧？”

“这个点应该睡了。”林听眠侧过身给他让了个缝隙，在他进来后把门关上，让他坐在墙角的小沙发上。夏栀看着他的动作，“唔”了一声，“就是你之前在我家摔门出去的事情，别装不知道。”

室内的灯光尽管隔着好几层货架，但依旧清楚明亮地照下来，比门外的世界好出很多。大门一关，就像是和外面潮水般地黑暗隔绝的彻底，进入了一个舒适光明又温暖的小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交叠在一起。

气氛逐渐升温，两人没有了初见面时的尴尬。夏栀微微活动了一下脚踝，长时间的蹲立让他有些供血不足。

林听眠说“嗯”，锁好门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又说：“抱歉，我之前心情不太好，没等你说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