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瞅我们林哥多爱学习!”
林听眠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觉得可笑。
他虽然逃课,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学生的确就该好好上学,什么时候上学报道都成了老师的殊荣了?
他把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挡住喉结,言简意赅地说:“怕老赵上门找我麻烦,顺道听一耳朵课,把我东西拿走。”
那几个男生脸色有些发白,打着哈哈说:“哎呀,着什么急呀,林哥,打球不?要打球我们现在找人把球场给你请出来。哎,走吧走吧,咱们去打球。”
林听眠打掉他们伸向自己衣服的手,语气有些冷:“今天不想打球,我先回趟班。”
那几个男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动作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伸手还要拦他,却勉强笑道:“林哥……咱们还是去打球吧,要不去超市也行……”
他们藏不住事,心里想的什么,往往脸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别说林听眠从小看人脸色长大。
林听眠眯了眯眼睛,唇角扯了个微小的弧度:“说吧,教室怎么了?”
那几个人脸色一变,没猜到他能想这么远,一群人推推搡搡 ,竟没有一个人愿意上来为他解释一番。
最后是个长得高、瘦得像杆的人嗫嚅几句,小声说:“就新来了个转学生……在桌子上画了些乱七八糟的话,后来又和您桌子换了一下……还威胁我们不让动他的东西……后来直接走了没来上课。”
林听眠记得他,是自己前桌孟子雯的同桌,似乎是叫高政,存在感不高。
孟子雯就是个安眠药精,一向把学校当旅馆,呼呼大睡不问人事,就算天塌下来也照睡不误,久而久之反倒关系跟他还行。
林听眠把头发往后呼噜了一把,抬脚走上楼梯,声音不咸不淡:“走吧,上楼看看。”
那几人就像个冗长的尾巴托在他后面,亦步亦趋的跟上了他。
等到了教室看清楚桌子上的字后,林听眠才知道什么叫做“乱七八糟”,并对这个词有了全新认识。
那个高政此时围在一旁煽风点火,神色谄媚,像蚊子扰人地哼哼:“林哥,就是他,擅自跟您换了桌子,还把脏了的桌子往您座位上搁……”
林听眠不懂这些高中生为什么年纪小小就懂得讨好,但他没义务管别人做什么——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他看了看桌面,挑眉说:“我以为多大事呢,换个干净桌子就行。”
他话里话外并没有针对的意思,说完后便起身离开。等从洗手间出来再回到班里,发现他的桌子的确变干净了,只不过附近的地上洒了一地封皮干净的书,此时已经印上了几个黑色的脚印。
而他同桌的桌子此时变成了那张涂满了笔迹的课桌。
高政站在原地撑着桌子,雄孔雀似的昂首挺胸。见他回来了高兴地挥挥手:“林哥,我搞定了!”他不屑地嗤了一声,“这贱小子也就趁您不在的时候能发发威风,等明天他来了,我看他还敢不敢放肆!嘿嘿,您别生气啊。”
“林哥,您明天可一定得来上学啊,得给这个小子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谁才是九中一霸。”
关他什么事?
林听眠没搭话,从窗户下的暖气管后面摸出了个袋子,拎着就出了班门,临走前说:“来,明天我来学校找老师把假条销了,走了。”
高政带着身后几个男生赔着笑脸,夸张地跳着,大声呼喊着说:“林哥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啊!”
林听眠背着身挥了挥手,几步走出了教室,一拐,消失在了班门口。
高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犹不满足,好像林听眠还在他跟前似的,上赶着献殷勤,又转过身踹了几脚夏栀的桌子,嘴里碎碎念叨:“叫你装什么清高?等着明天林哥收拾你吧!上午还威胁我?你连我一根手指都打不过。”
旁边凑热闹的几个男生也附和着,上前对着地上散乱的书就是几脚:“装什么学霸?你不是挺厉害的吗?那就用不到书吧?踩碎了就好了!”
“哈哈哈哈小郭你轻点,一会儿地板踩塌了!你那么沉!”
“滚!老子才不沉呢!你要不要试试!”
“哈哈哈,饶了我吧!”
林听眠不是听不到他走后班里的动静,但他有什么立场管?小地方的孩子就是这样,极端排斥外来,恐惧一切新事物,却又不得不接受,闹腾一段时间后就会悲哀地发现他们不得不接受生活的改变。
而他林听眠也只是个打架厉害一点,却要为生活奔波的孩子罢了,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在学校里瞎传他的谣言。
人他是打了,但没那么严重。但众说纷纭,到最后,身边的同学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害怕他不定时的暴力,对他又是好奇,又敬而远之。
但关他什么事呢?
脚步一拐上了四楼艺术教室,翻箱倒柜给他亲爱的妹妹找彩纸。不过最后彩纸找到了,但他也找到了几张女生放在这里的不要的贺卡。林听眠前后看了看觉得还能补救,淡定地收下带走了。
教室后方的摄像头闪着红光,一闪一闪像是野兽的眼睛,不知道开机了多久,只是无声地记录下了这间屋子完整的事情经过。
夏栀到家时刚刚三点多,他仔细阅读了药物的使用说明后思前想后,还是乖乖就水吃了半片。
新租的屋子里很空旷,除了勉强能用的卧室和厕所外,其他地方都空荡荡的,什么装饰都没有。他于是摸了个小笔记本挨个屋走了一遍,仔仔细细把需要的东西列了个清单排成一排。写完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银行卡里有多少钱。
他预估了一下买东西要花的钱,算完后发现最多一万就能里里外外全部搞定,其中还包含了一台国产的电脑,这才满意的放下本子,点开了手机银行。
他点开账户余额看了一眼。
手机屏幕发着亮光,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剩余金额一百二十万整。他又往下看了看,唯一的一条消息是他爸留的。
言语恳切情绪低落,并怀着十分愧疚的心情给他转了巨大一笔钱,说是要弥补他,让他不要往心里去。
说好给他转四十万,最后心一横给了他一百二十万。
夏栀没动,也没有狂喜着说什么“有钱就可以造作”这样的话。
他只是有点想不明白,或者说有些迷茫。一个活不长久的中重度抑郁症患者,拿这么多钱干什么?是想让他生孩子嘱咐遗产吗?
他从没有这么想笑的时候。事实上他的确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有些诡异。
不过总能有用到的地方,他爸既然让他收着,那就收着吧。
钱嘛,总是不嫌多的。
夏栀抹了把脸,肩头耸动,自我安慰。
就当是他爸给自己的长寿的祝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