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秒。
“凉拌。”
喻白忽然轻笑一声,笑完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
第二天一早,她坐在讲桌旁帮老师收作业,一份一份地整理好,在点名表上划掉名字。
忽然一只细长的手递过来,腕上戴着银色表盘,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干净又爽利。
喻白抬起头,看到她眼下两团明显的乌青,满脸倦色,不知道昨夜熬到了多晚。
目光相接的瞬间,对面的人跟触电了一样逃开眼神,然后快速转过身回到自己座位上。
喻白翻开她的作业,一边清点张数,一边看了下她的名字:方悦。
她在表里划掉这两个字。
那天作业交得不够的同学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还被罚打扫画室一个星期。
于是身后又来了一段简短对话。
“你昨天熬到几点?”
“通宵。”语气淡淡的,格外漫不经心。
“你离猝死不太远了。”
“有保险。”
“”
喻白又不动声色地弯了下唇角,带着些许略感无奈。
后来她就慢慢注意到了这个人,话不多,不怎么爱说笑,但时不时蹦出来的话让她觉得还蛮有意思。
画室的水管修好后,她就和同学搬了回去,有时在楼道或洗手间里相遇,会冲她笑一下表示打招呼。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再就是去自然公园写生那次,她拎着背包走上车,在几十个身影中一下子就看到了窗边的她。
还是同样的安静,头倚在玻璃上,戴着耳机,看着外面出神。
位置好的空位还有不少,她却神差鬼使般径直走到她面前,问出那句:“这里有人吗?”
接着一整路,她都觉得自己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那一整天都是。好像一抬眼,视线就会不由自主锁在她身上。
喻白有些恍惚,好像当时那种隐约和不可言状的感觉又重新萦绕在心头。
回忆是条丝线,把每个片段一点点串联起来。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
她只知道,自己十年前的确注意过她,在一切都没有崩坏之前。
有次几个班一同上体育课,当时还是初秋,天气仍旧很热。
她看到她跑完步以后,打开手中的水仰头浇在脸上,然后心满意足地甩了甩头发,把瓶子往半空一抛,抬腿就踢进了几米远的垃圾桶,动作一气呵成,自然随性。
身边的焦云雅啐了一口,说:“又装比。”
她“哈哈”两声,勾过她的脖子使劲往下压,脸上笑容坏坏的,却很阳光很动人。
也许是她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安静,所以和人玩闹起来那一团孩子气,才让喻白印象深刻。
还有一次,她和同伴走在学校甬路上,看到她和几个学生在实验楼前,爬上一颗大树,把不小心跑到二楼窗台上的猫救下来。
那只猫很瘦是学校里流浪猫的后代,实验楼一般情况下不开门,所以没办法从室内把它弄到手。
她趴在树枝上,手里拿块面包吸引它,小猫刚靠近,就一把握住它的腰,慢慢从树枝上蹭下来,到差不多高度,直接跳到地面上。
喻白看见她校服上划了一个大口子。
而且看见自己时,她还窘迫半晌,大概是因为被看到了这幅狼狈模样。
好像有点可爱。
她当时是这样想的。
数不清有多少次,她在学校的很多地方,不用十分刻意,就能看到这个人的身影。
之后两个人便成为了朋友,契机就是那次的跳楼事件。
喻白从没想过会被一个女孩子保护,在流言喧嚣的时候,她却站出来挡在自己面前,说:“不是她推下去的”。
回忆起这件事时,喻白愣了几秒,心中涌出一股复杂的感受。
她在脑海里把所有细节都过了一遍,从她送自己回教室开始,再到一起回家,还有路上发生的插曲。
很奇怪,所有曾经的点滴,开闸一般涌现在眼前,直到逃课被通报批评后的那天晚上,她们之间的回忆还都是美好的。
喻白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认真模样和十年前相差无几,手上翻阅着那本书,唇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许久以后,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一般,席明时忽然抬起头。
她问:“怎么了?”
喻白眼波一闪,慢慢低下头,声音小到听不见。
“我们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