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她,周围不少人都是一样的情况,他们好似都对她兴趣盎然。
又过了片刻,喻白终于有动作了,她收回视线坐直身体,对着面前空白的素描纸略加思索后果断落笔,打型,找结构,铺调子,刻画,一气呵成,全程再没抬过头。
这种操作看得整个画室的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能完全默写下来,把所有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等席明时反应过来,她已经在慢条斯理地收拾掉画面上浮着的碳灰,又把自己的画具放回原处了。交完作业后,老师让她负责指导一下其他同学。
席明时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模仿不来她的风格,原来她画的不是真正实物,而是在心里加工过的整体画面。自己画得再勉强,也是跟不上她的构图,所以看起来古怪又不舒服。
喻白开始在整个画室辗转,帮老师完成助教工作,转了一圈终于来到席明时身后。
席明时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身上弥漫着淡淡鼠尾草香气,呼吸轻缓平稳。
但自己却紧张得要死,握着笔的手心里全都是汗,心脏也扑通扑通乱跳,虽然强装镇定,其实早就溃不成军。
过了一会儿,喻白轻轻抬起手,在她的画上点了点。
“不错,就是这个地方型没抓准。”
声音干净空灵,像冰泉泠溪,又如云海风声,美极却带着不近人的距离。
席明时低声“嗯”了一下,表面没有任何反应,其实早就心花怒放了。那一整天,她心情都好得不得了。
这几天是她画画最不知疲倦的日子,进步飞速。她用尽所有努力,只是因为在暗暗期待她的肯定和鼓励。
漏水的画室很快就修好了,喻白和几个同学搬回去学习的时候,不矜持的男生们鬼哭狼嚎,痛惜扼腕,深感无奈和难过。
席明时心里也有点失落,但好在同处一个楼层,时不时能彼此照面。虽然从来不说话,但她偶尔会认出自己,给以轻轻一笑。
年少的心,总那么容易被填满。这样以后,她依旧会开心一整天。
那几天画室同学们受到的影响颇深,不少人都跃跃欲试地仿照她的方式画画。
老师怒骂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们跟她能比吗?!给我该怎么画怎么画!少臭嘚瑟!!”
于是这么一吼,所有人就都老实下来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她太惹眼还是自己过于敏感,席明时后来时常能在校园各个地方遇见她。
有时候看见她坐在商店旁边的秋千上,一边吃酸奶雪糕一边和同伴聊天打闹。有时候下早操,看见她被人群簇拥着往教室方向走去。还有的时候,她和其他女生在走廊的窗口吹风,时不时低语两句,然后彼此都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但无一例外的是,她几乎没看见过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她都和预想的那样受欢迎。
而她不一样,她习惯了孤独,一天下来和别人讲的话屈指可数。
十六七岁的年纪,心里感受总是复杂曲折,时晴时雨又变化多端。她的情绪经常被她牵扯着,但那个人丝毫不知。
还有一次,学校组织所有艺术生外出写生,她为此高兴了好几天,晚上激动地睡不着。她爸妈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一个写生至于开心成这样。
他们不知道,这样的全校活动,不光是拿来放松心情的,还有可能和她说上两句话。
写生那天所有学生都按年级坐校车,需要自带午饭和零食,因为一去就是一整天,天色晚时才会回来。
上午八点多,席明时坐在窗边位置,耳朵里塞着耳机,靠着玻璃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车上突然起了一阵明显的躁动,她睁开眼睛向身边一看,瞬间愣住了。
“这里有人吗?”
喻白穿着一袭墨绿长裙,手上拎着背包,赫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空座前。
她确定她是在问自己。
“没,没人……”
席明时结结巴巴说完,脸就瞬间红了。她低下头,别过头去望向窗外。
“学姐!我这边没人!!”
后面男生贱兮兮喊了一嘴,引得满车人大笑着起哄。喻白瞥了他一眼,撩起裙子坐在席明时身边。
她们班是高二最后一个班,坐校车的时候经常拼到其他年级的车,要么是高三的,要么是高一的。
席明时怎么也没想到,她简直想什么来什么。如果说上次是心脏乱跳,那么这一次她简直心脏骤停,好久好久都没有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