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式微,你觉得什么是爱?”
“爱?”安式微手臂交叠于餐桌上,歪头思索,她从未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此刻所能想到的只有亲人之间无私与信任,朋友之间真诚与交心,爱人嘛,此路不通,暂无感受。
“你就随便说说看。”杜巧面上微笑,却是略带执拗的语气。
安式微脱口而出,“真诚,无私,付出。”
杜巧没说话,意味深长地盯着安式微,心思难以琢磨。
安式微露着标准的八颗牙笑容,讪讪地问:“呃,那你怎么看呢?”
杜巧往左边瞥了一眼远方,旋即移回目光,平淡开口:“你看过《钟无艳》这部电影吗?”未及对方回答,兀自不咸不淡的叙述:“‘爱是霸占、摧毁和占有,为得到对方,不择手段,不惜令对方伤心’,台词写得真好,这也确实是爱真正的样子。其实每个人都是爱的奴隶,真诚、无私、付出,只不过是给它披了一张善良的表皮而已。”
霸占、摧毁和占有?
其实,这三个词,连在一起倒让安式微有了莫名回忆往事的冲动,那件事记忆深刻,深根于心。
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某一天胡亚清的朋友带着她的小孩儿来串门,她家孩子比安式微大三岁,但丝毫不影响小女生们之间的友谊。安式微笑呵呵地拉着小姐姐的手,在房间里面玩过家家的游戏,过程一片祥和。最后小姐姐要走的时候,两人发生了争执,小姐姐仗着客人的身份,傲慢无礼,不依不饶地抢着要安式微最心爱的芭比娃娃。拧不过小安式微便昂着头朝胡亚清哭,抱着她的大腿不放,全然不理会她妈妈训斥的话。
“微微,你送给姐姐好不好?妈妈再给你买一个。”胡亚清温柔地对小安式微说。
小安式微撇嘴,小脸通红,“安妮是我最喜欢的娃娃,我不要,我不要……”
整个房间里俩小孩嚎啕大哭,俩大人束手无策,无奈之下,胡亚清强势地来抢小安式微手里紧紧攥住的娃娃。
最后小安式微把她最心爱的娃娃剪坏了,赌气地扔到小姐姐面前,她也为此挨了一次打。
她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明明知道这样做,自己也失去了心爱的东西。然而看着她们眼里的惊诧,母亲的愤然,她心底深处的阴暗攀爬上来,忽而大笑不止,如同报复得逞一般,自此之后,她再没有玩过芭比娃娃。
安式微思绪飘忽,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杜巧怔然,笑问:“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安式微眉眼弯弯,摇头说:“不是,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杜巧失笑,淡淡道:“我说话一直都很有道理好吗?”
之后,安式微岔开话题,聊了聊其他的趣事。不知怎的,她端凝着对面的女孩,薄薄的唇一张一合,说着淡如白水的话语,心底竟微微弱弱漫开一丝丝恐惧。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呢?安式微皱眉,轻轻摇晃着手里的茶杯。似乎,所有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正如她当初决绝偏执地毁了自己心爱的娃娃一般,而此刻却是一副善良正直的模样。
“安式微,陪我喝一杯吧。”杜巧举起酒杯,盯着她手里的茶杯,随即转眼望向她,冷冽的目光有着细微的强势。
安式微了然,放下茶杯,倒了满杯的啤酒,轻轻碰了她的酒杯,真诚地祝福:“生日快乐。”
杜巧不语,面无表情,仰头一口气猛灌了整杯酒。
今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是她成年的日子。
半个小时前,下课铃声响后,杜巧没有同往常那样等五分钟,逆着人群走到安式微教室门外,并没有立马向他们打招呼,只是倚靠在走廊一侧,后背保持挺直,深深地盯着教室里的人。
楚翕上半身往后靠,扭头跟安式微说话的时候余光瞥到了她,笑容一瞬间凝固在脸上,顿了顿,不冷不热的语气:“微微,杜巧在外面。”
安式微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杜巧正静静地在门外等着,她也对上安式微的目光,礼貌地笑了。
“巧儿,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来三班找我呢。”安式微调笑。
杜巧笑着,不深不浅,亲疏难分,缓了语气:“安式微,今天是我生日,我想请你吃饭。”
安式微暗骂自己,竟然忘记她的生日,有些羞愧,不自然开口说:“你生日啊!对不起呀,我……我没准备礼物。”
杜巧抿了薄唇,微凉的语调,说:“没关系,我不在意那些虚有其表的东西,陪我吃顿饭就好了。”
安式微沉默了一会儿,琢磨着什么,微微低眸,复又,抬眼问:“就我们两个人吗?”
杜巧微微点头,异常冷静地瞟了一眼教室里三人端坐的背影,平淡开口:“他们应该也不愿意去,还是别勉强了。”
安式微蓦地想起了什么,小心试探,“要不我去问问?”
杜巧微微颔首,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