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启明星遥遥挂在深色苍穹里闪着微光,农家的鸡鸣声打破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寂静,沉睡了一夜的鄢城慢慢苏醒过来。
一抹晨光映在楚王寝宫的轩窗上,在苏珏如画般的眉眼间浅浅晕开来,他悠悠醒来,睁开眼,转头,怀里的楚云祁睡得正熟。
楚云祁每夜都死乞白赖地窝进他怀中,苏珏温柔了目光,修长的手轻抚人的眉眼,摇了摇人肩膀,轻声唤道:“不早了。”
楚云祁眼睛都懒得睁开,一把搂了人入怀,拉过绣被将两人盖得严严实实,嘟囔道:“又哄我。”
苏珏浅叹一声,推了推人道:“鸡既鸣,东方已白,不早了。”
楚云祁不情愿睁开眼,瞥了一眼窗外,旋即又窝进人怀里,蹭了蹭人的脸颊,道:“哪里是鸡鸣,分明是有只苍蝇在嗡叫,哪里是东方已白,分明是月光嘛。”
苏珏失笑,看着楚云祁耍赖,鸡鸣和苍蝇是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的,更何况这才三月初,哪里来的苍蝇,这分明是他不愿起床的无理借口而已,他就像一个索要糖果的孩子,此时的他,苏珏是怎么也不愿意责备的,耳鬓厮磨的缠绵何尝不是他所愿?怀里人都无理到这地步了,他便是有一万个理由也无法抑制心底的那点柔软,他也贪恋这份温暖,当下轻靠在人肩膀,垂睫不语。
淡淡的晨光氤氲着满室清淡的幽兰香,软帐中的两人相拥,少顷,楚云祁浅叹一声,紧紧抱住苏珏,落吻在他光洁的额头,一字一句道:“甘与子同梦。”
苏珏怔了怔。
在这浮华乱世中,我只想与你相拥而眠,只想与你同梦。
这话在普通百姓家看来或许平淡无奇,因为留恋温存对他们来说实在不是难事,然而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如此遥不可及,仅这短暂的相聚都可遇而不可求。
楚云祁说完便坐起身,苏珏回过神,伸手抓住他衣衫,楚云祁回头,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不舍,他俯身吻住人薄唇,忘情似地轻咬,唇分时他抵着苏珏额头轻声道:“真不想做这个王。”
苏珏轻轻摇了摇头,垂眸道:“又乱讲了。”说罢起身,套上放在床头的月白衣衫,墨玉般的长发散落在双肩,苏珏翩然下床,点亮屋内的烛台,原本暗淡的寝宫顿时被暖黄色的烛光笼罩,他按着楚云祁的肩膀在床边的榻上坐下,在他身边坐下替他束冠,随后起身,利落替人穿戴好繁缛的王服,浅浅一笑道:“不早了,去吧。”
楚云祁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待我回来”便转身离开。
待人的身影消失在朱红色的门后,苏珏浅叹一声,简单梳洗后便坐在窗边的书案旁执笔在帛纸上写着角阵演变之法。
浅浅的脚步声传来,苏珏抬头循声望去,只见魏太后身着朱凤华服踏进寝宫来,苏珏忙搁笔起身行礼道了一声“太后万年”。
魏太后在书案旁坐下,向他略微一颔首道:“坐吧,本宫有些话想要和你说。”
苏珏拱手向她行了一礼,在魏太后对面坐下。
“一个诸侯国中,王子若是太多,那么这个国家将会陷入王位争夺的内斗中,很快,这个国家便会衰败灭亡,当然,若是一个诸侯国中没有王子来继承王位,权臣、外戚、贵族们便会蠢蠢欲动,这个国家也会陷入权利争夺的内斗中,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明白本宫想要表达的意思。”魏太后看着苏珏,语气平静说道。
苏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抬眸看向魏太后道:“太后,此话我想您不应该对我说,楚云祁是楚国的王,楚王位的继任者也是他的孩子,您对我说这些话有什么作用呢?是想让我的孩子来继承楚王位么?”
魏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凌厉,她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儒雅温润的谦谦公子,说出的话却是如此咄咄逼人,她笑了笑道:“苏公子的师傅木清与先王的情意感天动地,先王识大体娶妻纳妃,以保我大楚百年基业不毁,楚云祁还年轻,有些时候他无法克制自己的私心,本宫并不是反对你们相恋,只是我楚王室不能没有子嗣,本宫希望你能劝劝楚云祁,让他同意本宫给他娶妻纳妃。”
“母后,楚云祁不孝,没能娶个可人的妻子。”楚云祁不知听到了他们的多少对话内容,他身着王服一脚踏进寝宫,面色有些阴沉,他拱手对魏太后行大礼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楚云祁不孝,请母后责罚。”
魏太后转身看着他,沉声道:“楚王位后继无人,这个国家还怎么继续存在?”
“平哥的儿子坤儿如今已有五岁了吧,我看也该将他送入官学了。”楚云祁笑了笑道:“楚云祁定会好好教导坤儿,将他培养成一位能堪重任的楚王。”
魏太后沉着脸站起身,她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为王者断不可有被拿捏牵绊的软处,娘担心你不能制私心,一时冲动做出错误决策。”
“娘,儿在这王位上坐了也有近十年了,这十年昭文君为我楚做了多少事,您真的看不出来么?如果说孩儿真有做出什么错误决策的话,那就是孩儿答应了父王登上这楚王王位。”楚云祁冷笑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