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夤见那箭头竟深入六寸有余,周围鲜血汩汩,顿时大汗淋漓,不知如何下手,想要负人回府,恐路上颠簸病情加重,想抽身去找医师,又恐再有刺客前来。一时间手忙脚乱,焦灼万分。
“将军助我,”苏珏将火盆放在一旁,道:“现在情势紧急,要立刻为侯爷拔箭,将军扶侯爷去床上!”
说完又起身出卧房将书架上备用的医药箱拿来,千净利落拿出小刀,银剪,之后将火盆烧的极旺。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条不紊,要不是他拿着小刀的手在微微颤抖,范夤真觉得眼前之人是一名神医。
苏珏执银剪近前,在床边跪坐下来,将左肩伤口处的衣服小心剪掉,待看到箭时,苏珏眼神一凛。
“怎么”范夤察觉异样,上前询问。
“熙国的狼蒺箭,真狠。”苏珏闭眸道。
“管他是什么箭!救侯爷要紧!”范夤急声道。
苏珏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范夤道:“将军断箭,苏某将伤口割开取出箭头,事不宜迟,还请将军动手。”
范夤冷静下来,拔出长剑立定,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苏珏见他迟迟不动手,遂起身夺过他手中长剑,双手握住剑柄迅速一挥,只听得“铮”的一声――
箭杆被青铜剑斩断,苏珏扔下剑,转头看向楚云祁,见他没有因为被断箭的着力伤到,苏珏长舒一口气,用衣袖沾了沾冷汗,再去拿火盆上放置的小刀。
小刀灼手,苏珏已经顾不得这些,白玉般修长的手指握定了跪坐在床边。
“将军,掌灯。”他简短吩咐。
范夤急忙应了一声,端了烛台近前,只见伤口处已经血肉模糊。
苏珏不再迟疑,用银剪将箭头处的烂肉剪开,楚云祁闷哼一声,竟是生生给疼醒的,他刚睁开眼睛,苏珏的脸庞映入眼帘。
“本侯这是哪一世修来的福气,睁眼佳人便在身侧。”楚云祁打趣道。
“楚云祁,你闭嘴!”苏珏急声打断,用镊子清理掉箭头处的烂肉。
楚云祁笑道:“能让温文儒雅的苏公子口出不雅之言,本侯这伤受到也值。”他这么说笑,实在是不想让苏珏过于担心。
苏珏不再理他,见伤口处箭簇隐约露出一些,大喜道:“我为你取出箭头,可能会很痛,要是忍不住就喊出来。”
说完,左手持小刀将伤口微微拨开,右手执镊迅速将箭头拿出。
楚云祁再次昏睡过去,苏珏将箭头扔在地上,将满手的血污洗掉,连忙为楚云祁上药,待一切都处理完之后,苏珏身子晃了晃昏了过去。
待苏珏悠悠醒转,已是次日展时,他睁开眼睛坐起身脱口而出唤的便是“楚云祁”。
“楚云祁?”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苏珏一怔,转头看见一萧疏轩举、形相清矍的白发老者坐在窗边。
苏珏忙下床行礼道:“兰儿不知师父前来,有失远迎。”
逍遥子冷哼一声道:“跪下!”便闭眸不语。
原来,逍遥子那日想回逍遥谷转转,看见众多民伕在修河渠,心下惊诧上前询问,在看到羊皮地图时顿时明白。
那地图是苏珏十五岁随着自己出谷游玩,见农人为夏灌争吵,便跑遍颍城所绘制的河渠图,苏珏生性善良,想将那图交于当地郡守,被自己制止,而今却出现在这些民伕手里。
逍遥子冷笑一声道:“楚昭南啊楚昭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手下的朝臣们连一件小小的夏灌之事还解决不了!”
正好云儿来送些苏珏做的枣糕,他当面询问,云儿犹犹豫豫,逍遥子气急便要亲自前来。
走至屋内,和正要负楚云祁回府的范夤打了个照面,逍遥子挑眉,正欲发问,不想范夤似有急事,一声招呼也不打便从他身旁走过。
想至此,逍遥子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苏珏缓缓道:“你可知错?”
“知错。”
苏珏见逍遥子如此问,便知助楚云祁开修河渠一事已被师父得知,这么一来他倒轻松了不少。
这些时日,苏珏整理逍遥子著作的时候简直就是一种煎熬,他在谴责中挣扎着想要为楚云祁做的更多,而今师父既已得知,苏珏任凭逍遥子责罚。
“为何要违背当日所立之誓?难道你也想向你那混账师兄一般享受荣华富贵?”逍遥子怒道。
苏珏垂眸不语。
“云儿!”逍遥子气急,唤道:“拿藤条来!”
“师、师爷,公子他受不起……” 云儿小声道。
“你再为他求情,连你也一起受罚!”逍遥子瞪了云儿一眼。
云儿跪了下来,道:“师爷,公子并不是有意违誓,您就饶了公子这一次吧。”
“好!很好!你不去拿,我自己去!”逍遥子甩袖大踏步出门,拿了藤条进来,扬手打在苏珏后背。
苏珏咬牙,跪直了身子,一言不发。
逍遥子见他仍不肯说出为何违誓,便一藤条接着一藤条打在他后背。
“师爷,公子他经不起您这么责罚!”云儿一把抱住逍遥子的腿哭泣道。逍遥子一愣,长叹一声将藤条扔在地上,在木椅上坐下沉默不语。
三个人,苏珏就那么静静跪着,逍遥子默然不语,云儿小声抽泣。
“罢了,此事为师不再追究,随为师回竹林。”良久,逍遥子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
苏珏颤抖了一下,楚云祁的伤情还不稳定,在他没确定楚云祁无大碍之前,他是不会离开的,于是,苏珏缓缓开口道:“师父,可否给兰儿几日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