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24 章(1 / 2)师弟太甜首页

太清门与鲛人的激战仍在继续,裴意趁战斗的间隙,已是向岸上的太清门其余修士发了求助令。

很快,有三十四名清一色身着绛紫色衣袍的修士赶到海滩边,他们皆手持银光锃亮的长剑,瞬息之间,就飞身跃入海中。

此时,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海上的震动吸引了路过的人们,他们在海滩上围成黑压压的一群,压低声音议论着,有十几名农夫已是拿起了斧锄,神色紧张地候着。

扶溪等人退到了人群中,也紧紧盯着海中战况。

裴意杀死五只年轻的雄性鲛人后,鲛人阵却不受冲击,运转愈发迅猛,有几名初初下海的修士,即刻被卷了进去不见踪影。

零星分布在阵外的十几只鲛人,见裴意剑法卓绝,下手狠厉,不敢靠近,皆向阵边游去。

裴意聚真气于足尖,猛地发力,如飞羽流星般射向阵中,举剑就斩了几只意图加入阵中的鲛人。

他边抵御其余鲛人的攻击,边飞快地找寻鲛人阵的突破点,很快,他就发现阵中有几只鲛人气力不足,已露出了疲态。

鲛人似乎发现了他的意图,他左侧一道巨尾“唰”地拍来,裴意闪身一避,踩住那巨尾,足下一蹬,借力冲向一只阵中年幼的鲛人。

剑出如电,那年幼鲛人痛呼一声,就摔出巨阵外。

又是几剑送出,剑剑无虚发,鲛人阵已是开始大乱。

太清门的其他修士见状,长了志气,他们倏然聚拢在鲛人阵外,一齐开始进攻。

鲛人们丧失主心骨,被太清门的修士一路追打,大阵全然破了,鲛人唯剩逃跑的余地,毫无还手之力。

裴意凝气于胸,一声命令远远送出:“打伤即可,留活的!”

不到几分钟,太清门的修士就擒获了二三十只受伤的鲛人,将他们统统捆绑起来。裴意行于众人之前,一群人阵势浩大地出了水面。

海滩上的人们乍见这怪异生物,数量还如此之多,吓得发出一片惊呼,刹那间如潮水般散开。有的人不慎摔倒在地,被后退的人群踩得不成模样,惨叫连连。

扶溪见身旁有一名男孩跌倒,眼看就要被人踩上,连忙扑上前救起男孩。他刚将男孩扶稳在地,哪知这男孩一把推开他,眨眼就跑进人群中没了踪影。

扶溪微觉错愕,这时甯毕扯过他手,带着他随人群往后退。

没过一会,海滩上散得没了人,一片空荡荡。

捆完剩余的鲛人,太清门的修士将它们放置在沙石上。不远处,有十几匹驮着囚笼的高头大马排成一溜,“骨碌碌”驶来,停在海滩边。

太清门的修士手脚灵活地配合起来,一人将鲛人拖至笼边,两人负责装车,不到几分钟,几十只鲛人一一被安置好,躺在囚车里动弹不得。

扶溪看到这画面,心中如被刺到般疼痛。他想到自己近一年前,也是这样被塞在一方狭小的空间内,无依无助,如同牲畜般毫无尊严。

他心下一计量,便走向裴意,对他道:“裴公子,冒昧问一句,这些鲛人将运往何处?”

裴意回答:“运回门派内,等候掌门处置。”

扶溪问道:“这样啊……裴公子,再冒昧一问,不知这鲛人可否卖给我?你想,南海距此遥远,带着这么多鲛人上路,难免大费周折。而且,你们这鲛人交给贵派掌门,应当也是拿去卖的不是?”

裴意眉头一挑,有些兴味盎然地看着扶溪,奇道:“扶溪公子要这么多鲛人做什么?”

一直跟在扶溪身侧的甯毕也用眼神询问他。

扶溪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趣,想赏玩罢了。”

裴意闻言,神色犹豫,过了一会,他道:“抱歉,这我做不了主,待我稍后询问一下掌门,再做决定。我们要休整几天,暂时不会离开东海,若掌门应了,介时我派人来通知你。”

说完,裴意向扶溪几人拱手道别,领着漫长的队伍扬长而去。

裴意走后,甯毕问:“师兄,你为什么要买那些鲛人?”

扶溪道:“你猜?”

甯毕便猜道:“觉得好奇?”

扶溪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反问:“你觉得我是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玩意的人?”

“我乱说的。你是不是觉得它们可怜,不忍心?”

扶溪这时不说话了。

有时,将心底的善意□□裸地摆放出来,总叫人有些难堪,即使是不作伪的善意,也让人难以启齿。

于是,扶溪叹了一声,道:“一点小事,别问了。方圆他们在前头,我们过去吧。”

甯毕追着扶溪,要牵他的手,扶溪见周方圆和韦安越来越近,把手一收,低声对甯毕道:“正经场面不要黏糊。”

甯毕的手一僵,脚步一下就停住了,扶溪走在前头,没有等他的意思,甯毕只好压下心中不悦,跟上了他。

师兄弟四人返回客栈,先事休息。

第二天,裴意就来了信。

他遣手下告诉扶溪:裴真人已答应了这笔生意,不过他只出售一半数量的鲛人,剩下的要送回门中,再做其他用途。

扶溪问手下:“什么别的用途?”

手下回道:“此属本派内部事务,请恕在下不便言明。”

太清门的修士将五车鲛人送到客栈门口便返回了。

周方圆和韦安站在囚车边打量鲛人,韦安脸上颇有神采,是第一次仔细瞧这海中奇物。

囚车腥臭味甚重,鲛人们静默地躺着,鲛尾尚微弱地晃动着,满地是稀碎的鳞片,已不剩几分生气。

扶溪拜托几人帮他将鲛人推到岸边放生,刚至海滩上,囚车内的鲛人闻到海腥气,似乎恢复了些许活力,有的竟慢慢爬了起来,靠在木栅上,手向外够着。

扶溪推着的那车鲛人里,有一个年轻稚嫩的雌性鲛人,她浑身凝着血块,糟乱乌发披在眼前,一动不动,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扶溪。

扶溪打开囚车的门,就要把鲛人运下来,甯毕走到他身旁,接过手,幼小的雌性鲛人被他提着腋下,慢慢放在了近水的沙石滩上。

小鲛人音色怪异地低叫了几声,爬向海水,俄顷,消失在了茫茫幽蓝色中。

“师兄,你向太清门付了多少钱?”

扶溪竖起三根手指。

“三千灵石?中品?”

扶溪回道:“不是,再猜。”

“三万?”

甯毕有些讶异了。三万中品灵石约莫可供一个普通修士十来年的衣行用度,太清门留给扶溪的鲛人大多是老幼及雌性,市价更是要再低一些。

“不是,是三百,没你想得那么贵。”

扶溪拍拍甯毕的肩,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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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一陆离开裴意一行人一段距离后,放缓了他的步速。

他来到了一处荒僻的院落,这个院落位于整座宫殿的最深处、最幽暗处。

在这院落两旁,砖石灰墙已经坍圮,而院中有着一口方形石塘。

石塘内,没有莲花绽放在其中,仅剩着干瘪惨淡的灰石与碎砖。

裴一陆来此,为取一件东西。

半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出逃,其过程十分曲折。

他在太清门外避世隐居了两年多,才被父亲接回。

他本以为,回到家后,父亲会对他冷言冷语,或是大发雷霆,然而,父亲的面上却写满了平静。

从前,在裴家,裴一陆并不承担太多的家务与公事。

裴意,这个养子,才是裴一陆父亲最得力的助手与帮佣。

裴一陆父亲的事务,有三分之一都落在裴意的身上。于是,不光是太清门里的其他人,连裴一陆也默认了裴意将成为父亲心属的太清门下一任掌门人的事实。

可即便如此,在认清了这个现实后,裴一陆也多少有些寒心与酸楚。

因为裴一陆自身的无能,使得一个外人有机可乘,不可否认,这是裴一陆的过错。

在裴一陆眼中,裴意是个乖巧早熟的孩子,他早早地就学会了如何讨得成人的欢心。

有时,裴一陆觉得,他对裴意的反感与憎恶,变成了一面照出他自身的镜子。

他越憎恶裴意,就越发觉自己的弱小;他越责怪父亲的偏心,就越显出自己的无能。

可现实又是,裴一陆的父亲不能没有裴意的助力,裴一陆的轻松,大半都是裴意在付出和支撑着。

这样的局面,持续到了他出走前。

裴一陆有许多次回家的机会,可他一一放弃了,他把他的出走当作是对父亲的报复与惩罚,他不会轻易回家。

他在外隐居的那两年中,他的生活过得悠然而惬意,他的小家被他经营得美妙而温馨。

裴一陆对他妻子的爱是真挚而热烈的,他们的爱,越被世俗所唾弃,反而变得越浓稠。

裴一陆常常感到自己是个失败者,他的失败,不是能力的失败,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看不起自己的失败与自卑感。

但如今,这种失败与自卑感,却被他的妻子治愈了。

他的妻子,是一个有着令人想象不到的温柔与驯顺性情的女鲛人。

她有着用不尽的耐心与包容,她永远对裴一陆微笑着,从她的微笑里,裴一陆看到的是纯粹的爱意。

这种爱意,是他在家族里不能看到,也不能得到的。

在妻子面前,裴一陆常常觉得自己是个寻找母亲的孩子,他在她身上得到了两种混合的爱。

他对这种近似母爱又似异性之爱的爱上了瘾,他一度认为,他和她是世界上最爱对方的人。

然而,现实是,经过了那次出走,很多以往被裴一陆忽略的、令人震惊的真实显现了出来。

他的出走,使父亲快速地衰老了。

裴一陆的父亲,裴真人,以往对自己的仪容有着极致而苛刻的约束。

每个清晨醒来,裴真人的身边总有□□个为他打理外貌的侍女。

他永远穿着得体而雅致的服饰,银质带钩一丝不苟地束在已步入中年,却依然修长的腰上。

而他的须发,始终齐整如瀑,被侍女平顺地梳好,安静而妥帖地放在脑后,没有一丝弯折和打结。

他的皮肤,总是绷得紧紧的,干净的像个三十岁的男人,只有笑起来时,才会出现褶皱。

可两年后回家的第一天,裴一陆就发现,裴真人额上的纹路,深得像是被人劈开过,而又将将长回去一般。

而他以往乌亮的黑发,也增添了数不清的白丝。

那时,看着回家的儿子,裴真人的眼眶通红,面上却是沉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