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头发尚湿,未有束起,发丝随意垂散在可称为玉容花貌的脸庞两侧,若非明显是男人身形,单看脸只觉着好一个美女出浴。婉萤随爹去过京城,见过开煮新酒时的呈样队伍,队里的盛装女妓无不是秀丽有名者,但仅论容貌,也难于眼前少年相比。婉萤忍不住多看了少年几眼,随后笑道:“公子真快。饭做好了,我去给公子取了来。”
少年目光仍有些漂移,似看非看地落到婉萤脸上:“我姓钟名承止。姑娘不必如此客气,随意称呼便好。”
女孩立刻开怀一笑:“那……钟哥哥,叫我萤儿就好。”
婉萤打小没娘,与爹相依为命。她爹除了出诊,便关在房内埋头于书本,没多教婉萤礼数,于是一听到钟承止这么说,婉萤赶紧换了称呼。
随后婉萤注意到钟承止肩上停着下午那只平安鸟,问道,“这是你养的鸟吗?好漂亮呀。”
平安鸟立刻转过头,侧对着婉萤,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婉萤只觉得有趣还想逗鸟。钟承止却退了一步:“小心它啄人。”
平安鸟扑腾几下翅膀,从大门飞了出去。
“看来它不喜欢我。”婉萤看着门外天空,嘴上虽是可惜,脸上却是少女的纯真笑容,但依然掩不住面容中那一丝成熟。
“我去取饭来,赶快喝点药汤去去寒气。要伤了身子误了金榜题名可不划算。”说完婉萤便一阵风地跑出房了。
雨已完全停下,婉萤穿过院子端来饭菜。二菜一汤,简单倒也可口。汤里还加了几味补气暖身的药材,让钟承止略感惊诧。尽管只加了一点点,但这几味药材不便宜,如此小镇的小医馆居然会有。不过钟承止转念一想,这些年大华国泰民安,无灾无祸,已现盛世之景象,加之建安镇离京城不远,有这些药材倒也不稀奇。
钟承止吃到一半,屋外传来些声响,接着听到婉萤小跑着迎了出去。
“爹,回来这么晚,淋湿没有?”
婉萤爹看起来年近天命,已现佝偻之态,其面容阴沉,目光警觉而多疑,脾气正如外表一样古怪而难缠。但整个建安镇就只有婉萤爹通歧黄之术,脾气怪就怪,镇上人也得多让着,不然生病了还得跑京城去看病。
婉萤擅自让钟承止住下,知道爹定不乐意,得赶紧说好,免得把钟承止给轰了出去。婉萤便一边帮爹取下背囊与油纸伞,一边说道:“最近赶考人多,这一下大雨客栈都满了。有一位公子没地儿落脚,淋了个透湿,说想在咱这住两日,还给了好些银子。”
婉萤把钟承止给的碎银放到她爹手里:“我安排他在耳房住着,说不准明儿天气转好他就进京了。平日耳房也空着,既不碍事还能换点银子,对吧爹?”
婉萤喋喋不休地从钟承止说到下午上山采的草药,说到镇上这几日人多,说到今儿做的饭菜……她爹没回答一句,只哼了一声表示听到就往正房走。路过耳房时,婉萤爹看到正在吃饭的钟承止,钟承止便起身见礼。婉萤爹未作回礼,只斜斜睨了一眼道:“别在我这乱跑。”说罢头也不回地往正房走去。
钟承止吃完饭,点燃耳房里的油灯,从行囊里取出本书靠在榻上读。婉萤本想与钟承止再说几句话,但见钟承止读书,便不多打扰自己休息去了。
院子与夜色一同沉静下来。
……
“没错吧?没错吧?对吧?对吧?”
一个人声在钟承止房间里响起。
“没错,别吵。小心人都被吵醒了,见你一只破鸟在这呱噪。”钟承止翻身面向榻的内面,实在不想理这只呱噪的平安鸟。
“快下手啊!下手啊!等什么呢?谁是破鸟?谁呱噪呢?”平安鸟在榻上扑腾来扑腾去,在钟承止身上飞上跳下。
“错是没错,但是溶在血里使的。而且这人也不正常,取出来估计人就没了,没处理好就成了杀人事件。这块也算天子脚下,别找麻烦。”钟承止回。
“把她拖到山里给劈了,丢山坳坳里去。谁也不知道。”
“我觉着把你撕了丢山坳坳里是个好点子。别吵,我要睡觉,再吵就拿你去喂山里的狐狸。”
“你撕啊!你丢啊!你喂啊!我还怕你不成!阎王可托付再三要我盯着别让你偷懒!喂!喂!……”
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平安鸟立刻闭嘴,从窗户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