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锦把车停在车位上,不在乎外面正下着雨,竖起风衣领就下了车,走向雨幕里巍然耸立的写字楼。
他走进旋转门,在雨伞架上找到了赵掇月的伞,把它握在手里,静静地等她下班。
光线充足的一楼大堂里此时空无一人,连接待台后也没有前台小姐。边锦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没有太在意。
六点刚过,电梯那边传来“叮”地一声,接着赵掇月走进了大堂——工作日的她穿着干练的职业套装,披下顺直的漆黑长发,边走边看手表。当她抬起头看见边察时,赵掇月立刻露出了笑容,她小跑着奔向边察:“你怎么来啦?”
女儿家娇态显露无遗。
边锦朝她笑了笑,拉起了她的手:“今天下午有空,就来接你下班。”
赵掇月摆手:“你又在骗我了,你怎么可能有空啊?其实不用这样,我知道你忙,我自己又不是不会回家。”
顿了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道:“……但看见你出现在这里,我还是很开心。”
他们已走出了旋转门,边锦单手打开了雨伞,牵着赵掇月向车走去。上了车,边锦打开空调,从后座拿来毛毯,盖在赵掇月小腹上。他记得她还在生理期,需要保暖。
赵掇月说了声谢谢,正在看手机,原本明媚轻松的眉眼一寸寸地暗沉下来。
边锦要她系上安全带,边发动车边问她:“是你最近跟的新闻的消息?”
赵掇月最近正在跟一个案子,具体内容她不肯告诉边锦,边锦也不问,他没有那么强烈的控制欲和好奇心,不会干涉女友的工作,而赵掇月也答应了他,会保护好自己。
赵掇月“嗯”了声,算是肯定了。边锦就不再多问,专心开车。
在一起之后,边锦为赵掇月在三环附近租下了一套公寓,本来是想直接买下来送给她的,但赵掇月坚决拒绝,从她当时紧蹙的眉头上,边锦读出了一句话——“太贵了!”
他会看中这套公寓,是因为它离赵掇月的工作地点近,周围基础设施也很齐全,小区安保也不错,住在皇宫的边锦也可以时常过来看看。他倒是不大在意多少钱,反正他是玩证券出身的,几亿或几万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样儿,只是他的游戏筹码而已。
但赵掇月是个实打实的工薪阶层,省吃俭用三个月买套职业套装的那种。她很会过日子,意思就是精打细算、一分钱一分钱地抠。他们对于金钱观念不同,边锦也不觉得有必要因为这个和她发生争吵,只是在某些时候给她些便利而已。
天知道他说服赵掇月搬来这里。费了多少口舌功夫。巧舌如簧的小阁下遇上舌灿莲花的赵记者,一场世纪大战。
回到公寓,边锦先检查了一下冰箱,新鲜食材尚算充足,收拾出两人份的晚饭是绰绰有余。边锦想着明天通知人来补充冰箱,挑了些食材搁在砧板上,他挽起袖子开始准备做饭。
边锦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哥哥不一样,他为数不多的爱好里除了数钱,还有做饭。早在他十几岁时,他就可以用皇宫里的厨房做出一桌美味佳肴,并且令先皇与先皇后赞不绝口——即使这个“赞不绝口”里大部分是父母对孩子的关爱。
但边锦的手艺的确可以,在业余里算中上水平。
赵掇月喜欢吃他做的菜,虽然其中大部分原因是她不爱做饭。
此时,厨房里的暖色调灯光照在边锦身上,使这个平日里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多了一分真实感、少了一分距离感。酒红色衬衫袖扣解开,袖子上挽露出线条流利的手臂,修长手指静静地剥着蒜。他套着黑色的围裙,天蓝色的中长卷发在脑后低低地扎了个小辫儿,露出白皙耳垂上的耳洞来。
赵掇月看见这一幕,嘴角忍不住上挑。她曾以为这个男人是高不可攀的神明,但在一起之后她才发现他也是一介凡人,有七情六欲,有开心也有难过。他像世间任何一个普通情人,爱人与被爱,并试图在其中寻找幸福与放松。
她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边锦瘦削的腰:“今天晚上留下来吗?”
“我不知道,我哥那边如果有事,半夜三更一个电话就可以把我揪走。”边锦以清水擦拭刀具,手法漂亮利落,“我也想好好休息一下,我都一周没有个完整觉了,八小时睡眠真奢侈。”
他说起这话时口气听起来委委屈屈的,但赵掇月知道边锦是忙习惯了的,对她说这些话也更像是在撒娇。她像树袋熊一样抱着它的桉树,她喜欢黏着边锦:“你辛苦啦。”
“你也辛苦,最近跟的新闻很棘手吧?”边锦把切好的菜整齐地码放在碟里,准备下锅,“别误会,我没查你,我猜的。”
赵掇月“嗯”了一声:“是啊,说不定我半夜也要被叫出去呢。”
“大忙人,”边锦笑她,“好了,去洗澡吧,我要炒菜了。”
边锦知道赵掇月忙,他有时在这里留宿,赵掇月会用电脑工作到十一点以后,边锦等到无聊,索性将这姑娘直接按到床上睡觉,她不睡他也没法儿睡。说句真话,边锦很担心她——毕竟是做社会新闻的,太有可能触及到黑色领域,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虽然他可以帮她摆平大部分事情,但边锦怕他来不及,他怕他还来不及护一护她,她就被人暗算了。
坊间都知道《朝歌日报》有位大名鼎鼎的赵掇月记者,最为胆大聪慧,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一闯,揭发社会黑暗、为群众发声,以笔为刃划开遮羞布,将伤口鲜血淋漓地展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人民敬她赞她,却不知她曾数度险些殒命。
边锦都不敢想象,在遇见他以前,赵掇月是如何生活的。
身为记者,她嫉恶如仇、勇往直前,她是这泥沙俱下的世界里向上向阳的光。似一柄利剑,孤勇且没有退路,早在她正式成为记者的那一天起,她就已有了为真相牺牲的心理准备。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本应娇嫩天真、不谙世事,却生生活出了男儿般的血性与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