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疏轻探他头部,才发现后脑有一个大包,似被钝器所伤。
又将带血被子换了,对黄庸点头示意屋外谈话,房疏将黄庸拉到远离房间的亭里,这夜里开始下起了淅沥小雨,又有寒风穿堂,冷得黄庸抖了几抖,可房疏没有顾及这些,问:“发生了什么?”
黄庸也有些暗悔,“因为圣上逼得急,大人这两天都一直东奔西走,事情总算明朗了起来,大人便归心似箭,说怕房大人夜里等得急了,就一路回赶,却中了埋伏,受了伤,我们才跟上他时,地上已经是碎尸满地了,现在还不知道何人所为。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大人。”
“他查到什么了?”
“说是和郑贵妃,大皇子都有关系的,具体是谁,下官也不清楚。”,黄庸醒悟过来,问:“大人是怀疑?”
房疏点头,“怕是有人想杀人灭口。”,思及此,房疏拔腿冲穿过针雨回房看霍台令还安稳躺着,对跟来的黄庸说:“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嗯,我派些士兵守着好些。”
“多谢!”
房疏毫无睡意,给霍台令喂了药,一直守到天明。
天明之后,仲止居来了不速之客,大理寺来人提人了,提的不是别人正是霍台令。
祁量一听就与来的十几个官兵打了起来,“你们他娘的!不长眼吗?跑到这里来抓人?!”
“祁量!”,房疏将他拉扯回来,几个官兵已经被他打肿了脸,祁量也好不到哪里去,鼻头青肿流了些血。
房疏问领头的千户,“为何是抓霍大人?”
“有人提供了证物”,千户对捂着被打肿的侧脸,本来就是有些圆胖的脸,另一半肿得老高,像是馒头上又生个小馒头,他对身后将士打了个手势,身后人拿来了一件衣服,正是前两晚霍台令穿回家带血的衣服,第二天不见了,以为是下人拿去洗了,后来两天太忙,便忘了它的存在。
“批评杀害刘弗的凶手正是霍大人,现在要抓他回大理寺。”
“不可能的!台令不可能这样杀人的。”,房疏还想解释,被千户打断,“房大人,我们看证据的,今天我们就是来带人走的,你的人已经干扰我们司法正常的,若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这只乱咬人的狗也要带走!”
那千户对祁量恨得牙痒痒。
“是谁给了这件血衣?”,房疏问。
千户摇头,“我只负责抓人,案情如何,我不管,您可以去问何大人。若房大人再有意阻拦,你这府上人都要去牢里喝两天水了。”
“台令受了伤,可否备辆马车?”,房疏叹口气,妥协了。
“大人!可不能让他们带走霍大人!”,祁量可不认,撩起袖子就要上前,大理寺士兵见状都后退了几步,千户拔出了刀,“别闹得太僵了!”
房疏拦住祁量,说:“我们行得正,坐得端,盛世岂能蒙冤案,我也随你们去找何大人说说话。”
就这样,房疏将霍台令从仲止居送到了大理寺,蒙何芗的关照,住的牢房也算敞亮。
等安排妥当,房疏便去找何芗问此事。
“还没有来得及向何大人道贺,恭喜何大人升做大理寺卿!”
“哎,没有什么好恭喜的,都是圣上嫌麻烦便任了我命罢了。”
“关于台令的事。”,房疏直接问,“是谁提供的证物。”
“复炎,是内阁沈大人。”
“什么?!”,房疏谁都想过了,唯独没有想过是他。
“沈大人今天一大早亲自送来的,他说霍大人很有可能是凶手,而且血衣确实也是属于霍大人。而且宫中有人作证说那晚在宫中见过霍大人。”,何芗叹了口气,“望复炎还是体谅一下我的难处,不得不请霍大人来作客了。”
“我......我知道。只是麻烦何大人代为照顾一下台令了。”
看房疏苦着脸,何芗宽慰道:“这是自然,复炎请放心。虽然不能说是宾至如归,但是安全这里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能来给他换药吗?郎中说了要一天一换,我怕其它人笨手笨脚,做不好的。”
何芗叹口气,轻拍他肩膀,“复炎啊,你知道我们这里规矩的,未审期间是不能见犯人的,这里的兄弟都的刀口舔血过来的,换个药什么的,还是问题不大,房疏不必太过忧虑。”
“那个......他不喜欢吃醋,别在菜里放酸的,他喜欢吃甜食,若是有些饭后小点.......更好,叮嘱他睡前要洗脚,他晚上可能会做梦,有时候爱踢被子,这冬夜还是挺冷的,若狱头有心给他搭一搭裤子,下官也是万分感激。稍后我让人送他平时看的书来,给他打发时间。”,房疏说完,才发觉自己太啰嗦了些,而何芗也认真听他说完了,“真是叨扰何大人了,我会让人送些伙食银两来的。”
何芗笑了,“没想到房大人与霍大人关系这么要好,比亲兄弟都好了,哪里有自费坐牢的道理,房大人的钱,我是不会收的,霍大人不会在我这里受委屈的,复炎只管放心。”
不说一步三回头,但房疏三步一回头是有的,被何芗亲自送到了门口后,何芗马上命人关了门。
南堂茶苑里今天被一群特殊的客人包下了,沈一贯正与一些同寮学士一起品茶论道,几扇屏风围住了众人,屋内兽炉添炭,也算暖意融融,沈一贯正与众人说着西洋的天主教教义,大家都屏气听着这西洋玩意儿,却被门声吱呀一声打断,透过纱帐见人有人跌跌撞撞闯进来,原来是沈管事,他慌忙跪到沈一贯面前,“老爷!房......房大人他硬闯进来了!”
“别通报了!我已经来的!”,来人着青色夹袄,手执已经出鞘的剑,明晃晃带了寒光,房疏嫌弃那些纱帐碍眼挥剑割断,剑太锋利,柔如薄纱也断为两断。
门外有护卫战战兢兢围住,门内除了沈一贯都失了神色,有作官的认得房疏,却从来见过他执剑如煞的模样,话连不成一句,“房大人......你来这......是为何呀?还拿着剑,怪吓人的。”
房疏走到众人面前,冷笑道,“我是来找沈大人的。”
“找我的,就让他们出去吧,正好咱们叔侄应该好好说说话了。”,沈一贯不惊不许,浅啄了一口冷茶。
房疏只当他是故作镇静,用剑对着其余人挥了挥剑,“你们快出去!”
其它人便也起身匆忙离开,还有沈管事不走,“你怎么不走?我和你们老爷说话,你在场不太好吧!”
沈管事看着自己老爷,沈一贯说:“你出去吧,把门带上,房大人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没这么蠢。”
房疏收剑回鞘,噌地一声像是安定了沈管事的心,他才怯怯出门。
“别忘了带上门!”,房疏冷呵道。
“房大人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沈一贯仰看着站立在面前的人,“年轻人,坐下好说,我年经大了,脖子可不好使。”
房疏才坐在他对面,这里都是单人桌,两人中间隔了两步宽距离,“沈大人行踪好神密,府上不见人,宫内也不见人,不用暴力吓一吓你府上的人都不说你的行踪。人有时候就是贱,好语好言听不进去的。”
沈一贯也冷笑一声,脸上了然,“是为了台令吧?”
“是,也不止是。”
十年恩怨一朝结,一朝又续十年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