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冬翠长叹了声:“我为满翠担心啊,她与那些当官的走得太近了。”
“她不是好好的嘛,生意做得那么好,你担心什么呀。”
“她和银行的那几个有实权的走得太近了,这不是什么好事,但愿她没事就好。唉,马上就三十岁了,不正儿八经的找个老公,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变了,现在我的话不听了。”
“不是银行那个潘科长在追她吗?”蒯大宽问了句。
“那人人品不好,”冬翠突然脸色不悦起来:“不早了,睡觉吧。”
2
晚上2点多了,建行家属区七楼有间向南的房子还亮着灯,昏暗的光线透过乔其纱窗帘,从外面看就像河中的航灯那样显眼。潘西安坐在书桌旁,摊开的材料纸上写了半页纸。纪委对他已经约谈过两次,徐飙去澳门赌博有两笔款是从建行贷的,是他签的字,要他把这件事的详细经过写出来。他心情很沮丧,调到灏州建行已经两年多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他苦苦地思索着,回忆着。
两年前,潘西安从偏僻的稼米县调来灏州,他就像一只从枯井里跳进水塘里的青蛙,觉得天地大了,施展拳脚的机会来了。在官场几年的摸爬滚打,他总结了一条经验,要想在官场站稳脚根,必须建立自己的关系网,有自己的人脉。他有一张能言利齿的嘴,会应酬,能把死人说活。他就像一只屋檐下的蜘蛛,辛勤地织着自己的关系网。在关系网中,他用了、、三种角色来表示关系人物的重要程度,角为最重要,角为重要,角为有某种利益的角色。他把关系网的这些人物写在笔记本上。鄢泉礼和徐飙放在角类的最前面,名字下面还划了道线。鄢泉礼是主管城建的副市长,又是住房公积金的实际领导人。可以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自然是最重要的人物了。徐飙是市公积金管理中心主任,手中掌握着六亿多的资金。这笔钱存在哪一个银行,哪一个银行效益就好,银行职工躺着都有吃,徐飙对银行系统来说真是香饽饽,是各银行争取的对象。他了解鄢泉礼和徐飙有两个嗜好:一是玩,二是色。有了这两个嗜好要拉他们进自己的关系网,那就容易多了,就先从玩开始。首先利用商校的几个女校友,李亚菲、陈满翠。珊珊、杨书楠等,请鄢泉礼和徐飙参加了几次饭局,混了个能够互相打哈哈、开玩笑的脸熟。然后他就邀两人游山玩水,玩遍了全国的名山秀水,当然,每一次游玩都有女人陪同的。这一年是潘西安最得意的一年。徐飙把近三亿的资金放在了建行。这一年,建行的经济效益是历史上最好的,职工的奖金也是历史上最高的。银行里的职工都说他是能人,是功臣。市委组织部来考察副行长的人选时,他得分最高。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在路上走,祸在天上行。就在潘西安最得意的时候,灏州发生了两起刑事大案,两起刑事大案又牵出了一起经济大案。徐飙被抓了,半年后鄢泉礼被双规了。
潘西安想到了与鄢泉礼和徐飙最后一次游广东感恩寺的情景:感恩寺是广东沿海很着名的一座寺庙。在大海边的一所大山之中,苍松古柏,钟灵秀敏,海浪拍岸,气势如磐。鄢泉礼听人说那里有一位和尚拆字很厉害,可以断人祸福。三人乘车来到山脚下,然后沿着一条盘旋而上的石板路来到了山顶。到达山顶他们已经满头大汗。庙不大,有一位和尚端坐在案桌的后面。脸方嘴阔。穿一身灰布衫,脖颈上挂一串暗紫的珠子,半闭着眼手里捻动着珠子。
案桌上立了个小牌子,写着拆字两个字,下面的括号里注明:每字50元。小牌子的旁边放着一只铅笔和一叠白纸。
鄢泉礼写了个理字交给了和尚,和尚不紧不慢说道:“先生写的是个理,理字的左边是个王字,王是王者,先生应该是一个领导者,遵从领导者的旨意,这就是所谓的理,君为臣纲,纲者,法则,常理也。这就是说人伦秩序不可违也。也就是说领导者说的话不是真理也当成真理,从这一层来说,也还说得过去。不过此理非天理,乃人理。人生在世上,无不在人理与天理之间挣扎,先生若为领导者,应多些天理,少些人理。这样能逢凶化吉,趋利避害,一生平安。”
三人听了似懂非懂,也悟不出个所以然。接着潘西安也写了个做交给和尚。和尚看了下,慢慢说道:“先生写的是个做字,做字的左边是一个亻旁,右边是一个故字。故为故旧,事情做了就成为过去,不可后悔。这个故是在提示人在做事之前要三思,以免后果不堪设想。右边的亻旁表示,做事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人。也可以说,做事先做人,人立而后事可做。故又可拆为古和攵,古字是以古为鉴的意思,攵是警醒的意思。先生,恕我直言,先生今后做事要三思而行,不然可能会有一个坎,阿弥陀佛。”
潘西安拆这个字,和尚没有讲一句好话,潘西安听了很不舒服,但是既然是要人家拆,总不能要求人家讲好话。他一句话没说付了50元钱。
徐飙站在那里不动,潘西安说,“徐主任也拆个字吧。”徐飙说:“我不信这些。”
三人出了庙,站在那里看了一会,然后就下山了。
潘西安拉开窗帘,外面一片暗黑,远处的路灯闪着磷火一样的光。他“叹”了声:“没想到真的被那个该死的和尚说中了啊,这个坎该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