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既然幻术这么强,别人不是应该都有所戒备吗?他怎么这么容易就中了你的道?”
“幻术,就是以假乱真,本质上是一种欺骗的手段。但是,连自己都骗不过,又怎么骗得了别人呢?要想在幻术上大有所成,就必须有蒙蔽自己的能力。这一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法术的阶级只是对施法难度的评估,实际效果还是要看施法者本人的水平。不幸的是,这世上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完全掌握自己的内心,他们的幻术也难登大雅之堂。我能做到如此,也全是仰仗墨林剑仙的孤影真传……”
“墨林剑仙!”多格忍不住出声打断。这个传奇人物,哦不,这个传奇神仙,在多格的学院生活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墨林剑仙在历史书上极少露面,而是在神学课上“大放异彩”——几乎萨克学院里每一个神学教授都视墨林剑仙为神之败类。曾经还有多位教授联名上书,希望把这个“游山玩水的公子哥”(他们的原话)逐出神学教材,不再称之为神。当然,这个荒唐的行动最后以失败告终。
历史教材也未将墨林剑仙与索德尔一族联系起来,毕竟没有什么史料证据;事实上,关于索德尔一族的史料就聊近于无。
然而,无论人们如何贬斥墨林剑仙,世上无人不知墨林剑仙在自己生前三把佩剑中设下传承,只待有缘人开启,而孤影便是其中之一。
墨林剑仙生前为神,其传承者也被公认为有望达到神的高度。众神的陨落出人意料,或许众神自己也没有料到,于是墨林真传就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通神之路,引得诸多人士追寻。更有甚者,组成一支搜索队,企图将墨林真传占为己有。虽然他们到现在也是一无所获,但是却形成了一大探险家组织,颇具影响力。
多格看着眼前傲然挺立的索德尔人,心中的敬佩之情更添三分,原先的害怕一扫而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与热情,无知与幼稚使他无畏。
他心想:“这恐怕是坠神谷的手笔。想来,要解开神力设下的禁制,估计也只能依靠神力了。”
“怎么?”索德尔人问道。多格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是在看一出布偶戏。
“没,没什么,就是……挺厉害的……”多格也发现自己语无伦次,但是毫无办法。初来乍到,他真的被惊吓不少。
“哈哈,难道小家伙你也想学?”索德尔人大笑一声,让多格倍感讽刺。他继续说道:
“好了,现在,安静一点吧。这个人造空间被设下了一道基础法则——价值等于浮力。当然,浮力只是一个比喻。价值足够高的信息都会浮到最上空,被全知之主知晓。凭借这个手段,全知之主虽然在明面上不干涉这场游戏,但是可以在暗地里确保不出乱子。我倒是能不被感应到,可以口无遮拦,但是你不行;要是你不小心说出了什么大秘密,我们就都完了。明白吗?”
“呃,嗯。”
“好啦好啦,你还有什么愚蠢的问题就快点问吧。”
“好,好的。为什么你要把这个法师抓起来?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单独通关。”
“这个嘛,看这个法师刚才的表现,全知之主的强化效果可能远被我低估了。而且,如果我动用了过强的族中秘术,全知之主也会在第一时间知晓,这也是为什么我在战斗中只用了幻尘术。
“事实上,因为我的手段被限制,现在每一个人都和我实力相当,除了幻尘术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法术,所以我才抓来了这个壮丁。(说着,索德尔人用手指了指倒地不起的法师)他可是兰都历代五阵大法师中最年轻的一个,凭着天纵之才开创了不少法术,尤其擅长火焰魔法。不过,嘿嘿,在魔法方面比起我可差远了。他家里人都是给刘家当下人的,他本人又和刘家有些过节,现在果然找上门来了。”
“那……”
“结束闲聊吧!再深究下去天都要黑了。等这个傻子醒来我们就出发,我们已经落下很多路程了。”
“好的……好的……”
索德尔人叹了一口气,就地躺下,随手折一根萋烟草吸着。他死人一般地睡去,只有不时从鼻腔飘出的烟雾在证明他活着。
在梦里,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在一片黑暗中摸索,不知自己何以在此,也不知自己去往何方。他越走越慢,越慢却越想要挣扎着离开;这种无可奈何的焦虑化作无数小蚁,在他心上爬行不止。与万蚁噬心不同,与疼痛只有一纸之隔的焦灼尤其使人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他遇见一个驼着背的老人。老人手里垂握着一把雪白的木剑。索德尔人正欲开口,却发现那人手中的木剑沾上一个红点;红点迅速向四周扩散,很快就将整把剑染得血红。
此时,他心上的小蚁消失无迹,仿佛不曾存在,只有可怖的死寂侵占世界。低头,他看见自己的胸前伏着一道一指长的狭窄伤口,正冲着他微笑。鲜血在一身灰衣上蔓延,像那把剑上的红点一样。
这一切都发生得突然,甚至未看清那人的脸,索德尔人就惊醒了。他冷汗直流,嘴中的萋烟草早已燃尽掉落。
在刺眼的阳光下,他看见,多格和那个法师叼着萋烟草相对而坐。两人交谈甚欢,不时在笑声中吞云吐雾。多格比法师矮半个头,看上去就像是两兄弟在聊家常。
“一样愚蠢。”索德尔人心想。
看到他醒来,多格慌忙站起身来,转头吐掉剩余的草茎;而法师也停下了吸食,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冷冷地看着索德尔人。原本的欢声笑语此时归于沉寂。
两人像新来的哨兵,不安地立着,听候下一步指示。
“咳,走吧。”
索德尔人无力地甩出这几个字,抬头望了望天空。他不想理会这两个人,反正自己的事情也与他们无关。相比之下,他更在意那个梦。
“他发现我了?但愿只是巧合。”索德尔人皱着眉头,想着。
他甩甩刚睡醒的脑袋,招手示意那两个年轻人跟上。无论如何,时间不等人。
但是他坚信,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只会梦见两个人,一个静静躺在绛色花丛之下,一个高高挂在穹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