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摇子此刻心里已是明白,从那右手伸进裤子口袋起,他下把的骰子就必定赢,只是堵上的就不是那八十两了,是手艺,是颜面。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他神摇子可不想临老了还在一个毛孩上连栽跟头,若是这般,他日自己坟头,都会被道上同行挖苦讥讽,遗笑百年。
全场一百多双眼睛盯着,周围静得出奇,神摇子甚至听见心脏跳上了喉头的声音,双腿依旧因为紧张有些无力,不住地打着摆,平日稳如泰山的骰手此刻也有些许摇晃,若要有个万一……
不,绝无这种可能。
神摇子此刻堵上的是余生,是这辈子的名誉,只要博具一盖,胜负立分,那种事,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神摇子嘴角一笑,做戏做全套,如今戏码齐全,是该收尾了。
眼瞅着高举博具的神摇子就要猛地一盖时,忽然,赌坊门口正巧响起更夫的打更声:
“日中过,日昳始,未时。”
话音落,重重地敲响了铜锣。
“duang!~~~”
这一声铜锣惊得神摇子心口短促,本就紧绷的心神失了片刻方寸,打着摆子的双腿一泄力,左手便本能地撑在了赌桌上以免摔倒,可也就这身子稍微一倾斜,那手持摇转博具的右手就那么一晃,两个骰子还未落盖,竟飞落在了桌面上。
可比骰子飞出,更让众人惊讶的是,这骰子本是骨制,别说这么高的距离飞出,哪怕是随手轻抛,也会翻几个来回,可神摇子的这对骰子撞在木桌后,只是翻了一圈,便稳稳当当地停住了。
神摇子大惊,扑身张手刚要抢回,枯瘦的双手便被桌旁的赌客一把抓住了。
一赌客将这骰子放在掌心托了几番试力,顿时面目凶煞,指着神摇子破口大骂:“好你个老摇子!敢灌水银出老千!!!”
这一声喊出,众人大惊,两个假骰子在众人间飞速传阅,好几个老赌棍玩了一辈子骰子,那假骰子只是那么稍微一经手,便明白作了手脚,嘶吼叫骂声四起,十几个赌托早已趁乱悄然逃出赌坊,林潇也见势不妙,将自己的八十两提前装入口袋。
不一会儿,整个赌坊就像一仓点燃的干草,几十个输了钱的赌客宣泄叫骂着向前拥挤,一齐扑向抓抢那几百两的庄银。
众人这般冲抢上前,那木制的赌桌哪还吃得上这力气,“轰”得一声散了架,众人狼藉一片这才发现,那赌桌已是做过手脚,平时盖开骰子的区域有一极其隐蔽的暗格,用于操作盖骰后的点数。
这暗格泄了密,无异于给这赌坊大火火上浇油,众赌客捶打向前,恨不得将那掌柜、骰郎骨头都拆了,若不是二人跪地哀求,那可当真会出了人命。
可这般想来,这几十年在赌坊输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赌棍,又何尝不是丢了性命,甚至比这还更惨呢。
混乱间,在这几十人围堵簇拥的紧急情势下,林潇和叶赋罩着玉蝶小师妹,从最里层的人群中淌出一条路来,先行出了赌坊,跑出瓦肆,三人边跑边乐,哈哈大笑,十两赢到八十两,绝活~~~
瓦肆口,林潇长舒一口气,掏出了怀里的八十两银锭,同叶赋说道:
“这是借你的十两,这是你输的五十两,剩下赚的二十两咱们兄弟二人平分。”
说着,林潇将装着七十两的钱袋递给了叶赋,转身拿着两块五两的碎银,同师妹笑道:“感谢小师妹陪我下山玩~今日的鸿运少不了你的功劳。”
说着,林潇分了五两碎银给师妹,趁机还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师妹憋着笑,用力抿着嘴:“谢谢大师兄~”
可就在这时,林潇感到肩口火烧火燎地疼,好似被人泼了油,火烧般,话到嘴边刚想求救,脑袋便涨得犯昏,又晕倒在了小师妹香香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