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秦岫诧异,穗子?
谢佋想了想,直接举了个现成的例子:“比如你的箫上挂着的那个。”
秦岫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心里立刻有数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这喜好还真特别。
秦岫抵着唇轻轻咳了一声,借此掩饰自己快要控制不住溢出来的笑。
然而她的视线就这么稍微一偏的功夫,便看见不远处两个贴着墙面走过去的人影,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正是尹盛身边那两个心腹跟班。
秦岫立刻不笑了,看着那两个人一前一后拐入了一条不起眼的巷口,脚步似乎有些着急,她匆忙对谢佋说了句“等一下”,也不管他听见了没,折身就跟了上去。
那二人未曾发觉身后多了双眼睛,在昏黑的巷子里七拐八绕了一圈,轻车熟路地摸进了一户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院子。
这二人像是带着任务来的,甫一进门便点了灯兵分两路,开始四处翻找,连落满灰尘的角落也不放过,不多时,原本就已经被人倒腾地桌椅移位的屋子便更惨乱了。
“找到了吗?”一人问。
“没有。”另一个人随手将手里的物件一扔,忍无可忍地骂,“干他娘的,这都第三趟了,挖地三尺连个屁都没有。你说这朝廷已经派来了人,咱们大人急的要命,要是等到东窗事发,咱们会不会也跟着没命呐。”
“你傻吧,”那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也不想想,朝廷的人又怎样,要杀要剐还是要给咱们定罪,都得有证据不是?没证据,什么罪名都站不稳。咱们都找不到的东西,他们当然也找不到。更何况,柳怀安在大人手里,还能跑了她的?”
秦岫躲在暗处听了半天的墙角,听到这里,心里大概可以确定两件事:尹盛在找柳怀安搜集的那些罪证,可至今未果,二便是,柳怀安被尹盛藏起来了。
至于是生是死,大约尹盛在没有成功给自己脱罪之前,应当是不会杀柳怀安的。
莫非这院子……是柳怀安的家?
至于这两个……
若是贪生怕死之徒就好办了,她只消这时候走出去,亮明身份,再唬他们一场,不怕能从这些泥坯子嘴里挖不出东西来。
然而还未等她实施此方案,五感敏锐的人突觉身后有异,就这么出于警惕地扭头一看,她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鬼魅一样无声无息,居然根本没让人来得及察觉,一把冷剑被那人高高举起,用刽子手行刑时一刀人头落地的姿势和气势,骤然朝她劈了下来。
秦岫连忙避身躲开,只可惜一念之差晚了一步,那剑擦着她的身子过去,直接在胳膊上削开了一道口子,衣服和皮肤都让划破了,剑刃挥洒出血珠。
哪里来的催命鬼?!
秦岫有些狼狈,躲开那致命一击的时候身上不免沾了些尘土,原本安寂如静墟的院子让这一刺一躲打破,月凉如水,比月更凉的是秦岫一颗扑通狂跳的心。
那人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目光阴鸷的双眼,似乎还要上来,不依不饶地朝她的方向迈出了一只脚。
秦岫的手按在了剑柄上。
她方才只入神注意屋内,并没有对外留心,这一击来地有些措不及防,虽凭借习武之人的直觉侥幸躲了过去,可陡然这么大开大合,秦岫一时气息微乱,挂彩的胳膊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腥气刺激神经。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经得住一次硬拼。
“什么人?!”屋内的人被动静吸引,惊动之下拔声喝问了一句,无人应答,二人顿时警铃大作,疑心大起,双方互相对视一眼,都十分有默契地停止了对这屋里的搜查,提脚往外查看。
那名刺客见被人发现,竟然没有再次扑杀上来,反而迅速撤回了脚,退回黑暗里不知所踪了。
秦岫屏息,一手抬到胳膊捂住了伤口,不让血腥气散发出来,她停留的地方十分巧妙,刚好是一角阴暗,连月光都照不到,轻易难让人察觉。
如此便躲过一劫。
那鬼鬼祟祟的二人没发现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互道了声“走”,忙走出了这间院子,秦岫盯着二人的背影,轻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柳怀安到底被藏在哪儿了?!
怎么好端端的,竟有人找到这里来杀她?!
眼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一口含着甜腥的气算是压了下去,可心却没因为躲过一劫而放下来,反而更加躁动不安了。
她微微呛咳了一下,扶着墙支起身子,动作缓慢地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十分小心地没有触及到伤口。大臂上的伤口并不深,只是划破了皮肉,所幸没伤及骨头,这点子痛楚虽然还没到无法忍受的境地,可伤处总要稍微遮掩一下的。
于是秦岫撕下一片衣角,潦草地随意包缠了几下,走出这间微不起眼的院子,朝自己来时的方向疾步往回走。
两个人是一起出来的,秦岫走到分别的那个地方,发现谢佋依旧站在那里,一边张望一边等,他站了大半刻,一直都在等她回来。
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似乎没人在身边,这嘈杂的,热闹的人群让他从心底里感到害怕,就像他说的那样,好人和坏人都混在里面,身边没有人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事了。
秦岫就着冷风抹了一把脸,好像要把心底那一点微不足道又莫名其妙的柔软抹掉下去,她最近实在太容易心软了,对什么人都心软,并不是什么好事。
人潮川流里,谢佋看见她,整个人都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轻轻对她招了招手。
秦岫收拾好心情走过去,就听他问:“做什么去了?”
秦岫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他,有些歉意地笑了笑,面不改色地开始扯谎:“处理些小事,现在回去吗?”
她的语气虽然在极力伪装镇定,听起来还是不免有些兴致缺缺的疲惫,秦岫只觉得这个地方吵地自己头都快要炸开了。
谢佋察言观色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开始往回走。
这一路上并没有多少话,各自回屋前谢佋的袖子却被秦岫轻轻拉了一下,他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秦岫额头上的冷汗。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她居然满头的冷汗。
谢佋先是愣了一下,眉头紧跟着就皱了起来,神色有些惊疑,他突然预感,秦岫方才嘴里的“小事”可能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小事。
他看起来有些出于担忧的紧张,一只手虚虚扶着秦岫的胳膊,还没来得及问,秦岫脸色虚白地沉声道:“我刚刚受了些伤……”
谢佋脸色微变,原本虚扶着的手几乎彻底挨上了她的胳膊:“伤到了哪里?要紧么?”
“不是特别严重,”秦岫摇了摇头,苦笑说:“只是不方便张扬,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处理一下。”
谢佋点点头,轻声道:“我屋中有药箱,你随我进来吧。”
等他去准备伤药的时候,秦岫一声不吭地靠墙站着等,没过一会儿,耳边突然敏锐地捕捉到咔嗒一声,是从屋外传来的,听着像是落锁。
秦岫顿了一下,转过身走到门边,伸出那只没受伤的胳膊,用手拉了拉。
那门就像被定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