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刚好出现的夜叉丸,在双手中正端着一个插满了矢车菊、且装着些许清水的玻璃瓶。小男孩见自家父亲光顾着疼爱姐姐,却“冷落”了自己,不禁嘟嘴说道:“喂,爸爸,我也是好儿子哦!”
“是是是!好儿子、好儿子!”只见洛冉宠溺地看了看女儿和儿子,然后用右臂把加瑠罗抱起,又上前用左臂把夜叉丸抱起。当这对小姐弟在连连赞叹父亲膂力惊人时,加瑠罗突然拍手赞叹道:“爸爸好厉害呀!以前在孤儿院时,勘六叔叔也曾把我和夜叉丸像这样抱起来呢!”
依然抱着花瓶的夜叉丸,也因加瑠罗的言语而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便一脸兴奋道:“对呀!本来勘六叔叔还要抱叶仓呢,可她很傲娇别扭,果断拒绝了!”
加瑠罗见夜叉丸怀中的花瓶看起来有些“危险”,就忙喊道:“喂!夜叉丸!你小心点儿呀!”
谁知向来很沉稳的夜叉丸,竟然一时玩心大发,在空中向一脸担忧的加瑠罗敬了个礼,还一本正经道:“姐姐放心!我可是姐姐的护花使者哦!”
“可别忘了爸爸我哦!”洛冉边说边抬眼向两个孩子望去,见两个孩子都这般可爱,遂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容,慈父之心溢于言表……
忽地,一滴清泪静悄悄地落在了地上,且刚好被加瑠罗看见了!刹那间,小女孩就从眼前正抱着自己和弟弟的父亲的那张慈爱的脸上,仿佛看到了一种似曾相识——
那年,那个名叫“勘六”、且其貌不扬的叔叔,就像现在这样,一左一右抱着她和夜叉丸。 当时,他们在孤儿院里玩得很开心很开心,就连生性性格冷淡的叶仓,都露出了罕有的向往笑容。可就在一刹那,她刚好看到那个叔叔……似乎……似乎流出了一滴眼泪!让她莫名地难过。
关于过去的思绪,渐渐地飘回了此刻。接着,加瑠罗下意识地伸出自己柔软的小手,就像当年自己拭去勘六脸上的眼泪时一样,在此时此刻,用自己柔软如故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父亲粗糙的脸……
果然有些微凉的感觉!
就像在那个时候,她先是触碰到了那位叔叔冰冷的面具,继而是他被泪水濡湿且带些伤痕的脸颊……
“爸爸,快歇歇吧。”她用那时的姿态和语气,对他温和地说道,唯一的不同便是称谓了。
洛冉轻轻地抬眼看向了加瑠罗,用和当时勘六近乎一模一样的神态,温柔地说道:“谢谢你。”
心,像是被猛地击中般!那种难以形容的蚀骨之痛,就像从前般,起初以心脏为中心,逐渐开始蔓延至四肢百骸……加瑠罗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唇,接着还是和那时一样,扯出了一抹极其心疼、心痛的微笑。
……
“你是在微笑吗?”
砂瀑宅邸内,赤炎冲着正低头刺绣的绿罗,轻声问道:“呵,我不会是看花眼了吧?漩涡勘六死了,你竟然无动于衷?”
绿罗并没有停止自己手上的动作,只是抬眼看了下正盘坐自己身旁的赤炎,继续垂目刺绣,并淡声道:“叔父,不过是一个轻如鸿毛的奴才而已。所以,我就没必要为他而因噎废食、寻死觅活。”
“哈哈,但你也不是这么绝情绝义的女人吧?”赤炎轻摇着头,淡声笑道:“当年你因为他而当街哭泣、还不惜向千代和夷蝎行跪拜大礼的‘壮举’,早都是砂隐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哦。”
“唉,不过是触景生情罢了。毕竟他是我的同胞,后来却落得那般不人不鬼的惨状,自然于心不忍。”绿罗只是微微一笑,垂首怅然道:“如今,他又一声不吭就死了。我虽心里难过,但转念一想,死对他而言……也许是一种真正的解脱吧。”
“哼,你倒是看淡了不少嘛。但就我而言,他的死和北山夷蝎一样,有很多很多的疑点……”赤炎微微瞬眸,继而说道:“绿罗,我也知道,其实米色蝴蝶,夷蝎、勘六之死,皆大有文章!但我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所以我希望……你最好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啊。”
“啊啦,绿罗当然记得叔父对我的大恩大德,没齿不忘……”绿罗边说边将一根牵着雪色丝线的银针,灵巧地穿过了手中淡紫色的布帛,并淡笑道:“毕竟绿罗明白,我是牵制伊赫尹杰的一枚重要棋子。”
“哼,你这个小机灵鬼,居然直接说出来啦?”赤炎忍不住挑眉笑道:“绿罗,我深知你因之前的诸多事情而痛恨尹杰,而且,尹杰也极其憎恨你!所以我有时候,也是真的很为难啊…… 既不想因尹杰的一意孤行,而让伊赫与砂隐的关系越发紧张;也不想让你这个砂瀑一族的媳妇被他恶意伤害。”
绿罗却不为所动,仅淡然地笑了笑,继续刺绣,并轻声道:“叔父的一番苦心,绿罗自然能领会。所以,无论是之前的米色蝴蝶,还是如今勘六的死,我都没有再深究,免得让叔父感到为难。”
“绿罗,你总是让我找不到任何明显的错处啊……”赤炎很惊叹她的平静,不禁深深地说道:“还是那句话,无论你做什么,都要把握好适度原则。但我相信你可以,就凭你行事风格的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话音刚落,绿罗再次轻轻然地看向了他。
只见伊人唇衔浅笑,鲜红的嫣唇似是染上了血的逼人色彩;而那双莹洁的青眸,还正闪耀着一缕又一缕妖异明艳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