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依我看嘛,指不定……是他们儿女之间的婚事‘不和谐’,才让两个长辈闹了别扭,不愿事先沟通,哈哈哈!”
……
纱罗妲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这些言语,胃里只觉得一阵翻江倒海。紧接着,她快步离开,且未引起那些喋喋不休的人的注意。毕竟她这个常处于“风口浪尖”上的“怪物”,被夷蝎这样的“黑马”抢了风头,自然可怜兮兮地“失宠”了。
不,她知道,等此事风平浪静之后,她还是那些人茶余饭后的万年话题、还是充当他们宣泄各种不良情绪的“垃圾桶”……哼,这就是人类贪得无厌的劣根性罢了。自小就饱尝人情冷暖的她,比谁都看得透彻。
……
随后,在不知不觉的步行中,她正好走到了那个她在平时都不敢触及的禁地——即砂隐唯一一处的游乐场。
于是,她暂时驻足,忍不住望眼一看——
明明是清晨,但这里竟然一片空荡荡的,连一个孩子都没有……那么,她要不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壮着胆子,去偷偷摸摸地玩一玩呢?
去吧去吧!还当什么累人的“好孩子”呢?总是谦让、总是隐忍,每夜还要失眠、还要畏惧可能降临的死亡……那么,她今天就要休假!还不干了!
终于,她鼓起勇气、放下了顾虑,干脆将买的东西先放在了地上。
然后,她一屁股坐在了那个她最喜欢的、且是这里最火热的秋千的上面!但她的这个有些不太“淑女”的举动,还是掀起了一阵金黄的尘土,并轻飘飘地清扬于她青绿色的衣袂下。接着,只见浴在朝日中的秋千,随她与生俱来的温和动作,而缓缓地荡起……
她要荡呀荡、荡呀荡、荡呀荡……
如果蝎也在这里,就更好了呢。他可以推她!要是这样的话,他们两个人就能相互交换着玩。
一想到蝎,她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只见小脸愈发微红的她,暂时忘却了之前很多的不快: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开始荡吧!
只见她用两只雪白的小手,紧紧地抓着秋千两边的绳索;又用两条小短腿,在铺满沙子的土地上,轻微地一蹬。慢慢地,她娇小的身子,随着青绿罗裙的优美飘扬,搅乱了满地的黄沙缭绕;她的酒红色秀发伴风飘动,恍若划破了蔚蓝天际的赤色之光……
真好呀,能这样潇洒自在、能这样无拘无束、能这样无忧无虑……渐渐地,发自内心的欢欣、舒心的甜美笑容,婉转地爬上了她时常被强行冰封着苦涩、悲愤、虚礼的精致粉面。为此,她真心诚意地咧开了其精致玲珑的樱唇,享受着荡漾在空中的欢愉乐趣。
即使在这个偌大的游乐场里,目前就只有她一个人……但她格外珍惜这难得的玩耍时刻!即便……很丢人吧,她永远都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抢来秋千,只能无助地暗自欣羡着、暗自渴望着,又或是在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玩伴的照顾下,才勉强得到了唯一一次能玩秋千的机会,可仍然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不小的“动乱”……
蕊子姐姐,已经很多天都没有见到你了,你还好吗?
她想起了刚才路过的那家蔬果店,和已然倒闭的神农苑一样,店门紧闭,且未曾看到那对金发母女的身影。
蓦地,她想起了那个对她很好的姐姐,陪她玩、陪她吃、陪她剪蝴蝶……还和蝎一起,帮自己抢秋千。但却在亲眼目睹了自己所剪的米色纸蝴蝶,皆被那些同龄人恶毒地毁坏后,便咬着牙,幽然地告诉了自己,一个能报复这片邪恶土地的绝妙方法。
但在那个时候,她果断决绝了。可还是没能逃过她的聪慧和手段,好在最终被莫名其妙地及时化解了。即便她仍然不知到底是谁,能成功控制住那天注定会暴走的她自己。
想着想着,这个本就多愁善感的女孩,还是让自己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快乐,因她的心事重重而化为泡影。也促使她的秋千,开始丧失继续摆动的源泉,转而向枯叶般缓慢凋零……
逐渐地,直到她没有心情再去刻意荡高时,从而使她穿着桐木制成的下駄①的小脚,停在了足下的暗黄沙地上;而那双套着足部的洁白的足袋②,与沙地上的暗黄之色,仍然和从前般,白得格格不入。
这个时候,她垂目不语,望着足下的那片暗黄,看不到任何边际……
“怪物!谁允许你来这里玩的?”
一脸淡然的纱罗妲先是轻微抬眼,但仍旧没有抬头。顺着她目前的漠然视线,能在不远处,看到一双穿着木屐、皮肤与沙地颜色浑然一体的脚,且在其左脚踝上,还有一大块红色的胎记。
【注释】
①下駄:木屐
②足袋:古汉语称袜子,日本也吸收了这个名称,在11世纪时就有“足袋”的记载。后来在日语里变成专指分趾的袜子和鞋。五十年代,日本贫困的劳动阶层多喜欢穿这种样式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