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伤都不愿他受。
我连一场败仗都不愿他打。
然而他现在明明白白困在了土木堡,生死未卜。
万幸事先已有所准备,京城这边,不至于像历史上那样混乱不堪。
我一边在于谦的协助下,日以继夜连轴转地安排朝廷上下,力求尽快将北京城捆成一只密不透风的铁桶、加固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一边让自己用这三天的时间缓慢地接受现实:如果他真的一败涂地,我要立得住,要替他守住这江山社稷。
深夜,总之是失眠,索性披衣不要人陪,独自在中庭踱步。一遍遍思量京城的安排可有错漏,又一遍遍整理从居庸关、宣府、怀来等边地传回的情报。
不眠不休,只想求一个安心罢了。若我此刻不尽到最后一份努力,我将来一定会后悔,后悔到下黄泉也无法面对黑蛋。
阴历的八月中旬,夜里渐渐开始泛凉。不知黑蛋现在军中如何了,北地天更寒,范弘有没有给他添厚衣。
想到他这个人,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举头望,屋檐上明月渐缺,只余一半。夜空中看得见星星。我按照年少时朱瞻基教我的观星法,找到太微垣,五帝座。
浓黑的夜幕下,我望着五帝座,只见它并未闪烁,而是数星攒聚,灼灼如小小一团白火,让我想起他望向我的坚定的眼睛。
我是现代人,不信“天人感应”,不信皇帝的命运与亿万光年外的星星相连,此刻却宁愿相信这星象是吉兆。
想起他说情话时,抱着我说:“听说历代皇帝都对应天上星辰,你找到哪一颗是我,哪颗就是你的。”
想起他病重那段时日,像嘱托后事般宽慰我说:“白天的时候,太阳是我夜里的时候,月亮是我没有月亮的时候,星星是我看不见星星的时候,我就是那遮天云雾,也是看着你的。若微,你别怕,我若有一日先走了,必魂魄不散,守着你。”
“求你,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如果这次真的要走,不要走得太急,要守着我,要等一等我。”我对着五帝座说。
出征前答应我的,那第三件事,朱瞻基,你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