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太子詹事?”流风乐了。要么是她疯了,要么是自己傻了,一个丫鬟自称是太子詹事之女,说出去谁信啊。
“别胡说了,乖,你不愿意去萧萧门也成,大不了我陪你浪迹天涯。”
春雨淋湿了明蝉的黑发,雨滴顺着发丝,淌过她的脸颊,在她脸上冲出黄一道白一道的印子。流风怔怔地瞧着她,忽然觉得不对劲了。
“你的脸……”
“太子詹事?”
他虽然极少出门,但也曾听门中长者提起过,当今太子詹事乃是朝中新贵,与皇后有些许的裙带关系。他们提及此人时语中虽隐含了不屑,却也不得不称赞一声“明詹事是个难得的良才”。
“你叫明蝉,是明家的女儿?”流风心中一阵慌乱,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没错。”明蝉一双醉眼迷迷瞪瞪地注视着流风,点了点头。流风心里一松,却见她忽又摇了摇头,道:“不对,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你懂了吗?”
“明别枝......”
“嘻嘻,你这个小傻子。”明蝉竖起竹篙,豪气万千地站在船头打了个酒嗝,朗声道,“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明别枝正是区区在下!”
“你竟然一直在骗我!”
“你杀我护卫,我自然得让你陪着我到京城,不然半路上又被人谋害了,我找谁说理去!”
一阵狂风吹来,浓浓的水腥味夹带着纷乱的雨丝拍打在明别枝脸上,她打了个激灵,酒霎时醒了一半。
“天!我怎么全说出来了!”
流风缓缓走出船篷,风似乎一瞬间变得冰寒。少年觉得自己的心冻成了一块一块,又被碾压成了碎片。
“你骗我!你就是我要杀的明别枝!”
苍茫细雨中,一道剑光冲出低矮的船舱,掠过碧衫少女乌黑的发髻。束发丝带被挑断,湿答答的发束如同柳条般在风中飘浮,丝丝缕缕,搅乱了少年的心。
剑光再度回旋,流风心头闪过一丝犹疑。头儿那张凌厉的面容在他眼前瞬时出现,他似乎听到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冰块划过钢刀一般刺耳。
“幽禁,半个月。”
不,他不能再犯错,他不想再度进入那比地狱还可怕的黑牢。
他狠下心转过了头,不忍看到这个女子的血在他剑下飞溅。
突然间,只听“扑通”一声,船身剧烈地晃了几下。流风抬头一看,船头空荡荡的,斯人已杳。
船舷的一侧,有缕嫣红缓慢地从水中升腾上来,渐渐晕开,恰似少女酒醉的脸。
“阿蝉,我不想杀你的……”
雨势越来越大,少年倒伏在舱板上,一动不动,任凭冰冷的雨水将他浇透。
他一点都不觉得冷,因为他本就凉到了极点。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有一种恐惧,远远超过被关入无声无息无光无亮的黑牢。
“啧,没想到萧家的傻儿子还是个情种。”
离小舟约一丈开外的一艘画舫上,两个年轻男子并肩立在船头。个子稍矮些的那个穿一身白衣,容貌俊俏,一双风流婉转的眼眸令人见之难忘。他手上持一把折扇,指点着舴艋舟上哭得痛不欲生的流风,言笑晏晏。
“不过江兄,你真的不打算去寻一寻我那未过门的嫂子么?”
他身边的男子剑眉斜飞,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波涛起伏的水面。听到同伴的问话后,他抬起一张脸棱角分明的脸,薄唇抿了抿,却并不回答,反倒抖了抖青衫上的雨珠,返身进了船舱。
白衣男子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寡言少语,毫不在意地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青衫男子忽然驻足回头,冷冷道:“以后别再跟我提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