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说,我身为他的孩子,要继承他的衣钵,继承他的椅子,继承他头上那顶嵌了不知道多少东珠的的帽子。
父皇说,我身为他的孩子,要深明大义,要晓家国至礼,上敬宗庙社稷,下重黎民百姓,要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父皇说,我身为他的孩子,更身为隋梁的储君,一定要好好研读帝王心术,学会把朝堂搅成一团浆糊再把这团浆糊搅成清水。
父皇说,等他老人家驾鹤西去之后,我必须要坚定不移的在一代明君的路上策马扬鞭,以他为榜样,查缺补漏。
我很认真的想了三十六个时辰,有一件事我始终没想明白就问了问我故作高深的父皇。
“父皇,别国的皇帝储君都是男人吗?”
“谁家的天下女人当道。”
“儿臣就是啊,戏文儿里怎么说来着,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话还没说完我停住了嘴,因为我看到父皇一向和蔼可亲的脸唰的一下变得乌黑,总是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已经怒气四溢。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的身份是个禁忌,是整个皇宫极少人知道的禁忌,也是欺瞒了天下的不讳。
父皇直勾勾地盯着我,两道来自帝王思量的视线如有实形的钩住了我的脖子,半盏茶的功夫,我感受到了窒息。
良久,父皇叹了一口莫名的气,然后揉了揉我的头,神情里加了点我看不懂的东西。“昭礼,你要记住,你是隋梁的储君是未来的帝王天子,这天底下几乎没人知道他们的太子是女子。你听着,只要你肩上扛着隋梁扛着社稷,你就必须忘掉自己的女子身份。无论你以前有多不甘,从今往后你所有的委屈都必须烟消云散,谨言慎行,这是你的责任,生在了皇家,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你就是隋梁!”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从那时起,我就逼着自己忘记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比如,我是个女子。打我学了《礼记》,太傅教了我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之后,我就越发注重男女避讳,一为礼教,二为遮掩,一与二相比,我感觉遮掩的成分占了上风。
眼看着我亲手载在东宫院子里的那棵忘记了什么树的小树苗慢慢的有了跟我的腰差不多的粗度后,我算了算离父皇最后一次警告我的时间,掐指一算没掐出来,琢磨了一下年龄,清楚的记得在父皇训完我的第二年我就与别家女子分席而坐了,今年我十六,那就是,十年了。
从六岁的似懂非懂到现在的初具太子威仪,我好像真的忘记了那句戏文儿——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像我期待这棵树慢慢长大一样,我也在父皇的期待中慢慢长成了他心目中储君的样子,最起码,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又营造了一个生来就是储君的假象。
按理说,我身为隋梁未来的君主,理应慕尧舜之贤效汉祖之志扬国土之威,但不知怎得,我一心想的是,父皇他老人家康健,多操操心有益于身心健康延年益寿。
所以,我堂堂一代储君,就在这个莫名想法的驱使和某佞臣的诱导下逐渐偏离了正道。按陆佞臣的说法就是,“殿下,臣对您的纨绔跋扈已无能为力,臣要上奏陛下,治您丧志之罪!”
忘了说,陆明仪是我的太子疑丞,专门回答我提出的各种刁钻问题,专门向父皇打我小报告,为此我挨了不少骂,打小报告划下重点,等我以后登了基成了他名副其实的主子,我一定要把他划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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